人类是和野兽一样的东西。
特别是在进入文明时代之前,居山傍野,茹毛饮血。
塑钢技术勃兴,历代塑钢大师横空出世,众多科技成果从军事转向民用,开创人类盛世,欣欣向荣——这些都是在相当短的历史时段里发生的巨变。
甚至于,今天距离发掘可可之前的野蛮落后时代,都不算太过遥远。
这样短暂的数百年时间里,时光没来得及洗刷蛮荒的痕迹,在文明辐照不到的区域,还残留着古老的传统习俗,而文明的正中央,则大半是由野蛮人占据的。
古老时代残留下来的塑钢师。
引领文明前进,创造伟大功绩,其本身又残留着旧时代的记忆和习惯。
他们人生的前半段没有受过温和文明光辉洗礼。
死亡与饥渴常伴左右,危机四伏,如此环境下,古老先祖们最早学会的技能不是语言,不是社交礼仪,而是生存和逃亡。
羸弱的人,战胜不了兽的尖牙利爪,更不用说那些拥有智慧,早早在大地上占据一城一地的古老生命族群。
先祖们必须想尽一切办法,作出种种牺牲,才能换来繁衍和生存。
残酷的血泪史,构成了古老塑钢师的早期记忆,也构成了边缘地带聚落的文化基石,印刻于文明幼稚时代的暧昧记忆当中,至今温热且鲜活。
对可可的开发利用造就了人,把人彻底同野兽区分开,使人燃起文明的火种,掌握压倒性的暴力,也直接地革新了旧时代低效生产方式,淘汰了落后的社会制度。
塑钢文明之光普照大地,驱逐野兽和黑暗,威慑异族。
人类从众多智慧种中脱颖而出,成为最高无上的万物灵长。
所谓“灵长”,指的是对内寻求统一,发展塑钢技术,对外以暴力掠夺奴役非人,占据土地,开发资源,最终堆积起来的“文明厚度”。
人,是万物之灵,其余非人者,皆为下品,这从法理原则上给予人类统治世界的正当性。
以万物之灵的高贵身份,无论对非人种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情势所迫,非人种的权利难以得到承认和保护,它们唯有妥协,远离人类群聚之地,试图保证种族传承不断。
塑钢位面广袤无边,大量不适合居住的险地成为天然防线,阻挡人类的野蛮扩张。火山群,海洋底层,雪线以上,地底深处,人类无法生存,生理结构特殊的非人种倒是能很好地繁衍生息。
事实上,人和非人间,小摩擦不断,但没有爆发过真正的大规模冲突。
人类快速发展蔓延,和非人本身落后原始的矛盾,才是问题的核心。
非人者仅仅是高级的,有一定智能的动物,缺乏完善的体制,无法构成文明,或许偶尔会诞生一两个天赋异禀的强大个体,但终究无法战胜先进文明总体的力量。
而塑钢世界的人类文明,其存在本身就要求着扩张,扩张是文明的本性,不以个人及群体的意志为转移。
人类文明的扩张,必将压缩落后非人群体的生存范围,并逐渐剥夺它们赖以生存的一切以自肥,增加“文明厚度”。
矛盾不可调和。
如果按照正常历史进程发展下去,无论非人种如何挣扎,如何委曲求全,最后的结果都已经注定。
现如今,唯一的变数就是原初之光的概念根系。
根系是非人种的最后希望,如果它们能被根系选中,成为原初之光在塑钢位面扶植的全新统治者,那么,就有扭转乾坤的希望。
对此,活过漫长岁月的古老塑钢师们自然非常清楚。
他们曾活在兽和非人的恐惧中,经历过痛苦和绝望,也经历过人类从卑微到鼎盛的峥嵘抗争岁月,参与一次又一次对内对外的斗争。
非人种的崛起?
绝不允许!
神授日奖励,谋杀教团作乱,本来就已经神经高度紧绷的塑钢师高层,绝不会容许自己眼皮子底下再蹦出来几个昔日作威作福,耀武扬威的非人种。
都不要说什么崛起,造成混乱都不行,只能一声不吭言听计从,像奴仆一样跪在地上,恳求宽恕,全心全力援助塑钢文明,除此以外的行为都算是谋反!是对万物之灵的大不敬!
敢谋反的非人异族,自然是统统灭绝,做成材料标本,放到博物馆里供人类观赏!
“哼哼哼哼哼哼……”
刘易斯从尸体前起身,双手捧着砰砰跳动的团块。
他熟练精准地减除掉血管,泡入液体玻璃罐,让手下送走保存好。
尸体旁围着几个人,都是本体前来的塑钢师,他们联手之下,轻而易举镇压了花朵和兽,此时表情看起来都很满意,显然有所收获。
山羊胡老头拿出手帕,一丝不苟地擦拭掉手上的血污,擦到一半又忍不住伸出舌头,舔了舔舌头上的血,瞳孔深处流露出暴虐与怀念交织的诡异情绪。
自战争年代之后,他从未品尝过如此高品质的异族血液了。
相比于陷阱,石器,铁铸武器,用人的生命进行不要命的进攻,最后勉强杀掉一头非人种的狼狈,果然,还是可可好用啊……
塑钢科技是最棒的!!
“……原来如此。”
旁边,亚瑟刚刚审问完花朵做成的记忆包,随手把它抛给其他几位躁动不安的塑钢师。
结合两头异族领袖的“诚实”说辞,他已经大概理清了它们背叛的具体情况。
早在数月前,异族已经与原初之光根系达成协议,甚至族内诞生了数位侵蚀体,目前正在进行某种不为人知的可怕计划,具体情况只有另一位没到场的异族代表者清楚。
因为是公开审问,与会的塑钢师都见证了审讯过程,一个个低头不语,内心思绪涌动。
一场镇压异族的突发变故,让会议场地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突然……
“它们是我带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