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和又是一愣,看看他,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低下头轻声道:“快去睡吧,祝愿郎君心想事成。”
裴景修以为她又害羞,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抬手在她头上轻轻拍哄,“穗和,我们一定会心想事成的。”
然而,事与愿违。
到了第二天,裴景修期待的好事并没有发生。
他从早晨等到傍晚,等来的只是安国公派人捎来的一个口信——
陛下征询裴大人的意见时,裴大人说状元郎年纪太轻,直接入阁恐不能服众,还是先去翰林院历练几年更为稳妥。
裴景修听了这话,脑子嗡的一声,如同晴空一记闷雷,炸得他愣在当场。
怎么会这样?
小叔不是已经答应了吗,怎么又出尔反尔?
他说他自有分寸,所以,他的分寸就是毁掉亲侄子的仕途吗?
他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
裴景修实在无法接受这个事实,送走国公府的下人,径直去了东院找裴砚知。
裴砚知刚回府,身上的官服还没换下,高贵的紫色,搭配着胸前的仙鹤,孤傲矜贵,高不可攀。
裴景修头一次进他的房间没打招呼,径直走了进去,动作生硬地行礼道:“侄儿有一事不明,想向小叔请教。”
裴砚知看了他一眼,只吐出两个字:“你说。”
裴景修也没迟疑,直截了当道:“小叔为何要断了我进内阁的路?”
话音落,紧随而来的是长久的寂静。
裴砚知没有立刻回答,目光沉沉落在年轻人失望与不甘交织的脸上。
直到裴景修一腔愤懑渐渐转为心虚,他才淡淡开口:“你是我亲侄子,你觉得我会害你?”
“没有。”裴景修摇头,“我知道小叔不会害我,我只是想不通,小叔为何不肯帮我?”
“有些路,须得你自己去走。”裴砚知说,“状元也好,探花也好,说白了不过是张入场券,离真正的官场还差十万八千里,绝不是你中个状元就能前途坦荡,高枕无忧的。”
“这道理我自然懂得,可我进了内阁,也一样可以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呀!”裴景修说道。
裴砚知摘下沉香佛珠,挂在手掌间一颗一颗拨弄,珠串发出清脆的撞击之声。
“如果这差事真有这么好,安国公为什么不举荐他儿子,他儿子不是今科的探花郎吗?”
“这……”
裴景修一时语塞。
安国公说是为了让他更配得上宋小姐,才舍下老脸向皇帝张口,但这话他不能和小叔说。
说了只会让小叔更瞧不起他。
裴砚知见裴景修不说话,接着又道:“你以为朝廷为何要让新科举子从最基层开始历练,怕的就是你们一朝成名,心浮气躁,以为自己无所不能,我今日举荐了你,陛下或许会卖我这个面子,但你在他眼里就会留下一个急于求成,善于钻营的形象,你明白吗?”
“……”裴景修还是有些不甘,张了张嘴,却无言以对。
裴砚知看出他的不甘,叹口气又道:“景修,你还年轻,才华出众,有大把的时间可以靠自己的努力往上爬,根本不必要抄什么近路,无论如何,我希望你记住一句话,官场就像悬崖走钢丝,永远都要提着一口气不能松懈,否则就有可能一步不慎,粉身碎骨!”
裴景修愣了下,脱口道:“这句话是小叔的老师教你的吗?”
裴砚知拨弄佛珠的手微微一顿,不动声色道:“你怎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