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二人皆是一愣,彼此对视一眼。
裴景修见小叔说得如此决绝,心中没来由的发慌。
阎氏却是松了一口气,爽快道:“好,嫂子答应你。”
她想着,反正裴砚知这些年只是在钱财上接济他们,从不曾为景修的前程出过半分力,前段时间景修进内阁的事,他非但不帮忙,还拖景修的后腿,以后想必也同样指望不上。
至于钱财上,虽说景修现在的俸禄不多,但国公小姐带着丰厚的嫁妆嫁进来,还愁家里没钱花吗?
所以,只要裴砚知愿意把西院给景修,愿意出面去国公府提亲,为景修操办婚事就行了。
等景修成了亲,有了安国公做岳丈,日后的前程自有他岳丈为他打算,哪里还需要旁人相助?
裴砚知冷眼旁观,将阎氏眉宇间的算计全看在眼里,见裴景修并未出声反对,便知他也如阎氏一般做了决断。
“既然如此,那就拿笔墨纸砚来吧!”他面无表情地说道。
阎氏唯恐他反悔似的,忙不迭地催着裴景修去拿。
裴景修多少有点难为情,却也半推半就地拿来了纸张在桌上铺开,亲自研墨,将毛笔递给裴砚知。
裴砚知接过笔,最后看了他一眼,蘸了墨汁,在纸上刷刷刷写下了字据。
裴景修看着小叔面色沉凝,笔走游龙,像是迫不及待地和什么东西诀别,刚刚那种发慌的感觉又涌上心头。
小叔是真的就此撒手不管他们了吗?
多年来,他和母亲妹妹一直活在小叔的庇护之下,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小叔会将他们母子三人抛开。
虽然母亲动不动就说如果父亲还在,他们就不会这样作难,但他心里明白,就算父亲真的活着,也未必能比小叔做得更好。
在他心里,是真的有将小叔当作父亲看待的……
裴景修想着想着,不觉红了眼眶。
“小叔……”他沙哑开口,想要收回自己和母亲的决定。
可没等他说出口,裴砚知已经写完了两份字据,搁下笔直起了腰身。
“好了,念给你母亲听听吧!”裴砚知说道,胸中郁气随着最后一笔的结束烟消云散。
裴景修没说出来的话卡在了嗓子眼,视线落在那张纸上。
小叔的书法在京中官员当中向来数一数二,大概是字品如人品,一笔一划都透着光明磊落,刚正不阿的锋芒。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竟还从中看出了几分如释重负的解脱。
“景修,快念给娘听听。”阎氏催促道。
裴景修定了定神,红着脸把纸上的内容一一念来。
念着念着,他突然顿住。
小叔竟然把刚刚提的条件也写了下来。
“一笔勾销”四个大字明晃晃地跃入眼帘,刺得他眼睛酸痛,一滴泪终于滑落眼眶。
“小叔……”他又唤了一声。
裴砚知却不为所动,淡淡道:“没什么异议的话,和你母亲一起签字画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