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对于失明人士的感知能力了解得还是过于轻率了,仅凭直觉她就判断出这里就是薰园。
其实在还未真正到达、的士快行驶至目的地的时候,她就已经有所怀疑了。
从出现薰衣草的香味开始,再结合的士一路行驶的路线和时长,简宁是有怀疑的理由的。
正因为理由充分,她才直言不讳地向崔云曦挑明。
“这里叫不叫薰园我不知道,只是生长着很多的薰衣草,我也是首次来这个地方。”
见惯了世面、历经颇多的崔云曦,自然不会慌得一匹,从他回答的语气上听得出来,他镇定自若,不像是在说谎。
“首次?”简宁脸上现出一片疑云。
“对,首次。”崔云曦不慌不忙地重复。
也对,哪有这么巧的事,我知道的薰园,刚好他也知道。
在远郊地区,长有薰衣草,长有树木花草的地方比比皆是,又不只有薰园一个。
再说了,就算这里真的是薰园,又能怎么样呢?
我能知道薰园,别人就不能知道吗?到薰园来的人那么多,说不定他也是刚巧路过,真的不知道这地方的名字,刚巧又带了我来。
此薰园非彼薰园,物是人非,心境也不同了。
想到这些,她不禁释然了,打消了疑虑,也就信了他的话。
然而想起薰园,让她忍不住想起了尹哲峻。
这么久了没有他一丁半点儿的消息,她实在没有办法再从好的方面设想以求自我安慰了。
十有八九他是出事了!是受了重伤?还是……已经身故?
当初他们的婚礼就悄无声息地不了了之了,至今没有人给她一个说法。
尹哲峻人不出现,连他的父母双亲也对她没有个交待。
还有,外公专程回乡下通知了一众亲朋好友前来参加婚礼,婚礼没有举办,他们人也没来,那一定是收到了婚礼停办的通知。
外公是怎样通知他们的呢?是直接告诉他们婚礼取消了,不用过来了吗?
那取消的原因是什么呢?别人问起时,外公又是如何应答的呢?
说新娘眼睛瞎了?还是新郎出事故了呢?
外公一定知道尹哲峻的下落,他一直瞒着自己。
而外公从何得知的呢?那一定是来自于身旁的这个人。
这样的推理她已经私下里默默地推论过好几次了。
崔云曦见她情绪低落,一言不发,大抵猜测到此时此刻她心中的所思所想。
对不起,简宁,谎言是世界上最坏的语言,然而有些时候,有些情况下,有些善意的谎言,也许会是美丽的语言。
我一切的初衷,都只是希望你能够快乐,能够轻松地活着,不被枷锁所束缚!
因为我比谁都清楚,那种被束缚、那种无奈又无助的滋味!
“对了,你刚刚说的薰园是什么地方?”他故作不知地问,为的是缓解她的低沉情绪。
沉思了片刻,简宁长长地舒了口气。
显然,她的脑海中波涛翻涌,回忆的浪潮正一浪接着一浪地涌上来。
崔云曦一声不吭,默默地等待着她独自回忆,独自感概。
他伸了伸懒腰,躺了下来,双手枕在头下,仰望着头顶的天空。
湛蓝的天空,白云朵朵,就像织得很精致的蓝缎子上,绣着一朵朵雪白的花朵。看上去,好像离得很近,只要一举手就可以摸到;又好像离得很远,怎么也不能触及。
但天空,依然给人一种浩瀚的感觉,极明,极静,极宽广,让人顿觉视野开阔,心旷神怡。
云海茫茫,浩瀚无涯,远处三五处墨黑的山脊,似海洋中遨游的海鲸,又似刚露出水面的潜艇。
崔云曦眯缝着眼睛望着天空,偶尔有几只鸟儿叽叽喳喳地飞过,愉快地划破了天空的沉寂,也打破了他心的沉寂。
“你知道尹哲峻吧,我的未婚夫?”
“知道。”听她提起尹哲峻,他并未感到吃惊,果然她心里正想着他。
“你没见过他,也不认识他,知道他大概只是听素英和外公提起的……”
顿了一会儿,她接着说:“大概他已经发生了不测……”
停顿后说的这句话,语气充满了伤悲。
崔云曦并不打算接话,也不打断她,只是静静地听着。
简宁见试探无效,他不答话,便接着往下说:“出事前我们原本计划好十月份结婚的……”
她哽咽了,说不下去了。
“哦……”他也只轻轻地应了一声,听不出他情绪的起伏。
“但是,中心广场那场事故,莫名其妙地发生了,然后我们,莫名其妙地被卷入进去,再然后,一切都改变了……”
声音沙哑了,几行清泪缓缓滑落,简宁双手攥成拳头。
崔云曦内心里满是愧疚。
那场枪击事件,虽然不是他亲力亲为,但那场事故的主谋者,却与他脱不开关系,说到底,他与他们同属一丘之貉。
此刻,眼见着除下墨镜后虽也仰望着天空,但双眼无光无神的简宁,他的心又痛又恨。
“薰园,就是我和尹哲峻爱情初始的地方……”简宁抹干了眼泪,继续着她的回忆。
本来还沉浸在痛恨中的崔云曦,听到她的话,心里“咯噔”一下!
他“蹭”地坐了起来,惊诧地看着她的脸,出口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简宁惊诧于他的惊诧,她瞪大眼睛,迷蒙地重复道:“我说我和尹哲峻就是在薰园相遇的。”
崔云曦头脑“嗡”地炸开了!
难道之前自己的怀疑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