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的脸色有些尴尬,他清了清嗓子,说:“云曦啊,是这样的。宁儿呢,以前一直读书,没有收入,这么些年都是靠着我的退休金在支撑。
宁儿毕业后,在学校做了一段时间的助教,但收入微薄。后来就出了事故,连这个助教的工作也没有了……”
外公向他诉说着家庭的状况,实则也在借机倾吐苦水。
“外公,我明白了。”他深表愧疚。“对不起,我不应该开这个口的。”崔云曦再也听不下去了,他打断了外公的话。
原本苦于筹措简宁的手术费用,他实在没辙了,就想着问问外公,假如他能拿出一笔钱来,也可缓解部分手术费用,毕竟简宁的手术刻不容缓。
但现在他很后悔跟外公开口,一个年迈古稀的老人家,带着一个刚刚走出大学校门、又遭遇双目失明的小姑娘,经济状况可想而知。
看来,自己真是急得乱了阵脚、失了方寸。
外公也感到歉疚,云曦帮了他们那么多,现在他好不容易开一次口,想寻求他的帮助,可是自己却有心无力。
要不是他遇到了难处,又怎会跟自己开这个口呢?他的窘迫不安已经说明了一切。
“外公,我还有事,我得先走了。如果您和简宁有什么事情解决不了,随时给我打电话,我会尽量赶到。”
临走之前,他还不忘叮嘱。交待完毕,他转身要走,却被外公一把拉住。
“云曦,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处?”外公紧张地问他。
“没,没有。”崔云曦苦笑一下。
因为是背对着外公,外公并未看到他强颜欢笑的表情。
“你需要多少钱?”外公不安心,还是打算帮他。
“我和宁儿手头上没有什么积蓄,但还有这栋房子。这栋房子可以拿去抵押,不知道够不够解决你的问题?”
崔云曦哽咽了,他甚至不敢回过头来面对外公。
自己张口跟他借钱,并没有阐明钱的用处,外公显然认为是他自己需要用钱。
但是外公却丝毫没有怀疑他的动机,也不担心他是否是有心骗钱,只想一心一意地帮助他,甚至愿意为他抵押房子。
要知道,这栋房子,是他和简宁的安身之所。
崔云曦,你何德何能,让一位老人家如此待你?
然而,外公的拳拳盛意却叫崔云曦倍感压力。
假如有一天他知道了真相,知道了简宁今日所遭遇的都跟自己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他是否会失望?会痛心?会气愤呢?他又是否会觉得看错了人?信错了人呢?
外公见崔云曦陷入沉思不答他问话,心一下子慌了。
“云曦,难道抵押这房子还不够吗?你到底遇到了什么难处?”外公焦急地询问。
崔云曦被外公的话惊醒,他收回自己那缥缈的思绪,回转头望着外公,对他说:“外公,您多虑了。我没有遇到什么难处,也不需要这么多钱,更无需您抵押房子……”
外公的眼神中充满真诚、焦虑。他是真心想帮崔云曦,同时也把崔云曦当成自己孩子一样看待,因此当他认为他遇到了大难处时,流露出的是对孩子的那份担忧和牵挂,他认为对自己的孩子,无论付出多少都是理所当然。
崔云曦何曾受过这些?他一打小无父无母、爹不疼娘不爱的孤儿,哪曾有人把他看作家人一般的关怀、爱护?
但是今天,他体会到了这种被疼爱、被关心、被牵挂的滋味,原来真的很美好!
然而情感脆弱的他却承受不起这份感动。
他不敢再看外公的眼睛,怕自己忍耐不住而情感失控。
他躲闪着外公的眼睛,同时想到了让他宽心的法子。
“外公,我真的没遇到难处,是我一个朋友需要做个手术,一时凑不齐手术费。我可能有些着急了,就随口问问您。
手术费用并不庞大,我会想法子解决,您就放心吧。”
“是上次你的那个朋友吗?”
崔云曦愣了一下,意识到他说的原来是宋子强。
他稍加犹豫,点头默认了。
“对了,外公,最近简宁行动不便,没什么事你们就不要外出了,也尽量不要跟陌生人打交道。”
他提醒得尽量委婉,怕平白增加外公的心理负担。
然而外公听了他的话,心里还是“咯噔”一下,总觉得他话中有话。似乎在向他暗示什么,又不方便直说,便绕着弯儿地提醒自己。
“云曦……”他心里不踏实,忍不住想问问清楚。
但崔云曦不便多说,也没法多说,他对外公叮嘱完毕,便匆匆离去了。
站在门口看着他渐渐走远的身影,直觉告诉外公: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而且事态比较严重。
再联想到最近的崔云曦,确实是有些不大寻常。
比如,简宁去参加百年校庆的那天,崔云曦仓促赶来,风尘仆仆,颓废沧桑,当时的外公就甚觉蹊跷。
到底出了什么事呢?外公想破脑袋也想不出门道。
与崔云曦认识以来,已一年有余,除了听他说过他是孤儿,其他一概不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