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熟悉的声音中,又夹带着一丝丝陌生,那是疲惫而沧桑的声音。
崔云曦见简宁忧虑的脸上现出一丝惊喜,惊喜过后,是更加忧虑的神情。
他知道,简宁是很想看到自己,很想看到这个世界。
她的忧虑中除了是为自己担心,还有就是近在眼前,摸的着却看不到的焦心。
这种睁眼瞎的滋味太叫人难受了!
他深深地凝望着简宁的眼睛,那双虽然空洞但依然清澈的眼睛。
简宁,我该怎么做,才能帮你达成心愿?
治好你的眼睛,让你重见光明,是你的心愿,也是我的心愿。
我早就发过誓,只要你的眼睛有一丝丝希望,我也一定要让你恢复光明,重新看见这个世界!
但是,我太没用了!连五十万的手术费都拿不出来。这笔费用凑得这么吃力,仍远远不够。
他恨自己不是富豪,恨自己一贫如洗。曾经这些他所不屑的,此时他却遗憾自己不曾拥有。
孑然一身时,他从未把这些金钱物质放在眼里,反正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恣意而活就是。
心有所属之后,想给她更好的、想为她治病,才发现,金钱的重要!
此时的他,更觉自己配不上她,强烈的自卑感充斥着他的内心。
给不了她未来,却连短暂的幸福都给不了,哪怕只是为她治好眼睛,都这么的艰难!
他觉得自己好没用!
心里真的好难过,就像被沉重的石头压着,透不过气来。感觉每件事都像是和他过不去,无论怎样尝试、努力、挣扎,都好像无法摆脱这种困境。
前些天,就在他为吴家母子的身后事操劳奔波时,他接到了罗璟仁医生的电话。
电话里,罗医生告诉他,简宁的眼睛到了最佳手术时间,过了这个时间节点,就失去手术的机会了。
这给了崔云曦莫大的压力!他不得不硬着头皮尝试着问罗医生:可不可以先交一部分手术费,剩下的过后结清?
得到罗医生的回复是:医院没有这样的先例,不过他倒是可以帮忙问问。
虽然罗医生答应帮忙询问,但是他知道,手术费不好拖欠,手术结束后也得结清,不好让罗医生难做。
那么,最佳的做法就是尽快凑齐五十万。
然而想在短期内凑够这笔钱谈何容易?除非从操旧业。职业杀手,钱来得快且多。
可是他不愿再拿枪,不愿再让自己的双手沾染鲜血,不愿将来自己在简宁面前,连抬头挺胸都不能够!
纠结、沮丧、灰心、失望,化作声声哀叹。
简宁看不到他的脸,但听到他的声声叹息,尽管他的声音很低、很轻,她依然听的到,她的耳力是很灵敏的。
他的叹息声中充满着疲惫感和无力感,这都说明现在的他沉浸在深深的痛苦中不能自拔。
可是他不肯跟自己说,也不肯让自己为他分担,她眼睛又不中用,她除了干着急,就只有干着急。
他不说,或许是出于男人的担当,或许是他早已习惯了凡事独自承担,那么就不必再追问下去了,待他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
或许等到难题解决以后,或许等到他心情好些的时候。
“我帮你按摩吧。”不能为他排忧解难,至少可以给他些许的安慰。
“按摩?”他略感惊讶。
“对呀。我最近在研究盲人按摩手法,很舒服的,能够缓解疲劳和紧张。怎么样?让我先拿你来试试手?”
虽然说这番话时她面带笑容,但崔云曦看得出来,那笑容很牵强,笑中藏苦。
崔云曦很心酸,“盲人按摩”这四个字反复蹂躏着他已沉重不堪的心!
简宁拉着他的手,拉着他走到床边,让他躺上床。
她回转身,熟练地打开了音乐,舒缓的音乐缓缓流出,让人身心也变得舒适了。
稍稍迟疑了少顷,她把手放在他的身体上。
她的手一触碰到他的身体,被触碰的地方肌肉就不由自主地紧绷起来。
她感受到了他的紧张,会心地轻轻一笑,双手便在他身上游动起来。
起初,崔云曦感到紧张,毕竟,她的手触摸着自己肌肤。
但是,她用温暖的手掌轻轻抚摸他僵硬的肌肉,细腻地感知着他的每一寸肌肤,轻轻敲打他堆积的疲劳,用默默的关怀给予他美好的舒适感受。
这种接触方式不仅仅是身体的享受,更是对心灵的滋养,让他的身体和心灵得到了放松与愈合。
她的手法犹如一只温暖而有力的小鸟,在他肌肤上轻柔地飞舞,虽然手法还略感生疏,但是在按摩过程中,通过经络按摩和推拿的技法,促进血液循环,活络经络,逐渐打开整个身体的舒适感。
身体的紧张和疲劳得到缓解,仿佛有一种神奇的力量,让他从疲惫和不适中得到解脱。
崔云曦慢慢地放松下来,大脑也跟着慢慢地放空,整个身体感觉轻飘飘的。
在舒适与放松中,伴随着轻柔的音乐声,他有些昏昏欲睡。
此刻,简宁的手按到了他的脖颈处,手指又触碰到那个软乎乎的小肉疙瘩——他后脖颈的伤疤。
“疼吗?”她温柔地问。
原本两眼将要合上的崔云曦,听到她的问话,起初还有点犯懵,后来感受到她的手在抚摸着自己后脖颈的那个伤疤,便知她所指就是这个。
“早就不疼了。”昏昏欲睡的他一下子精神抖擞了。
“我是问当时擦伤的时候疼不疼?”
“不太疼,就擦伤一点皮肉而已。”他以轻松的语气回答她。
她就像没听见,没有吱声,依然用手摩挲着那个伤疤,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崔云曦猜不透她在想什么?也想不明为何她对自己后脖颈的这个小小伤疤一直念兹在兹?
难道预示着这个伤疤的由来将被揭晓?所有事情的前因后果都将暴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