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飞哼了一声,渐渐气上了心头,说道:“韩使君,好歹本帅也是在为你主持公道,你不领情也就罢了。董先眼下是我岳家军的麾下,身为岳家军主帅,难道我就不能清理门户吗?来人,押下去!”
岳云的亲兵再次动手要去将董先推下去。
韩元清忽然起身,上前向岳飞单膝跪了下来,恳切的说道:“岳大帅,于情于理,董将军是第一次加入岳家军麾下,对岳家军的条令多有不熟悉。更何况,董将军也没想到齐军会突然杀出来,这只是一场误会。”
岳飞深深吸了一口气,脸色阴沉了起来,但是一股大帅的气度却越来越彰显了出来。此时此刻,周围的其他将领都没有人敢吭声,他们与韩元清的关系算不上铁,但也是能算上不错的,只是董先这件事也闹得太大了一些,纵然想卖韩元清一个面子替其求情,那也是无从开口的。
“若每个人都以第一次为理由,那我岳家军早就全军覆没了。这件事我绝不能姑息,纵然韩使君你求情,我也不会答应!”岳飞强硬的说道,语气充满了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
这时,就连董先也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愧疚的看着韩元清,说道:“多谢韩使君求情,末将今日所犯死罪是在所难免,韩使君毋须再为末将求情了。只是末将心有遗憾,今日连累了韩使君受到重创,末将无法弥补过错,只求来生再来偿还韩使君的所欠好了。”
韩元清看了董先一眼,对方业已是四十多岁的年龄了,此刻蓬头散发,满是愧疚之意。他心中更是软了一阵,董先虽然因为私自出兵而害了自己,但毕竟自己哪点人根本算不得什么,比起岳家军攻城阵亡的兵士,只怕连百分之一都不及。
更重要的是,宋朝现在最缺的是良将。
董先大大小小征战也有几十年的经验,算得上是一个身经百战的老将。如今大宋要恢复河山的路程还很远,因此战将自是需要好好珍惜任用才是。
韩元清暗暗叹了一口气,立刻又说了道:“岳大帅,纵然执法严格,此次董将军确实有过错。但请岳大帅念及董将军有过战功,历经大小战役几十年的份上,给董将军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正所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又所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董将军此刻已经悔恨不及,何不给董将军一个戴罪立功的余地呢?”
岳飞眼睛眯了眯,一道寒光射了出来,但是神色却有了明显的犹豫。
“戴罪立功,那也是要看犯了什么过错。但凡作战实力,或者是军营治理不严,诸如此类的罪过,那是可以给与宽恕的机会。然而,董先这次可是违抗军令,若是开了先河,那日后本帅当如何约束部下?人人且都如此,我大宋何日能光复河山?”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语气极为沉重的说了道。
韩元清见岳飞始终不肯让步,虽然心中早就明白岳飞治军严正,绝不会动摇原则的底线,可是这也太不近人情了一些。正当他束手无策的时候,忽然脑海中想到了另外一个主意,既然正面的道理与岳飞讲不通,倒是可以从侧面来尝试着说服。
“大帅,董将军这次确实罪不可赎,但也是有情有理可证。更何况岳大帅这个月接纳了不少义军,今日岳大帅处决了董将军,如果董将军麾下有好事者心中不满,在外传言岳大帅是有意针对外系将领,以至于其他义军人人自危,那该如何是好?眼下正是夺回襄阳府的作战之际,军心最重要呀。”他绘声绘色的说了道,脸上尽是诚恳之色,以免让岳飞误以为自己就是那“好事者”。
此言一出,立刻让在场所有将领都惊愕不已,各自开始议论了起来。
就连岳飞自己脸上的犹豫之色也更显得浓重了。
韩元清所说的这个道理其实很浅显,虽然杀了董先可以起到杀一儆百、以正军法的作用,让所有人都知道岳家军的军法森严。但是毕竟岳家军是新吸收了几支义军,刚开战没多久就杀了义军之一的董先,那其他义军将领会怎么想?
这些义军并不是岳家军嫡系,纵然都仰慕岳家军威名,可是却不了解岳飞的为人,万一岳飞是要打压非嫡系将领,那岂不是人人自危了?尤其现在已经是开始进攻襄阳府了,军心一旦不稳定,那出现意外的情况就会更多。
韩元清趁着这个时候,赶紧又说了道:“若岳大帅肯给董将军改过自新的机会,一则能保存岳家军一员虎将;二则也能更快赢的其他义军将领的信任和默契;三则董将军感恩戴德,一定会认真反省罪过,绝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并且也会将这个罪责转告其他人,让其他人也铭记在心。这样一举多得的事情,岳大帅难道就不开恩吗?”
他说完了这番话,但是心中依然没有底。
因为岳飞在历史上有名的倔脾气,但凡认准的道理,就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岳飞因为原则的问题,连宋高宗都敢得罪,更遑论韩元清一个小小的县级制置使?
韩元清倒是真心希望岳飞能把自己的话听进去,因为正是岳飞这一个倔脾气,最终导致了他走向了悲剧的结局。如果他现在能说动岳飞,那么也在日后征战的路上,也是能给岳飞更多的建议,说不定岳飞的性格就渐渐发生了变化,九年之后的风波亭悲剧也就有可能不再发生了。
中军帐中,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都聚精会神的看着岳飞。眼下能做出决断的,只能是岳大帅自己了。他们不知道韩元清到底所言是否值得,毕竟军威与军心这两个东西不存在孰重孰轻,而是必不可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