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和听着他的脚步声走远,想着他刚刚的话,揣测着他的心思,辗转到将近四更才渐渐睡去。
次日一早,阿信奉了裴砚知的命,亲自把穗和送到揽月阁,随后又去见了长公主,和长公主说让穗和去公主府暂住两日。
长公主没想到安国公府的人居然会跑到揽月阁去找穗和,当即安排人在那边守着,凡是安国公府的人一律不准进去,另外又安排了两个人,让他们放工后带穗和去公主府。
阿信回到都察院向裴砚知回话,说长公主那边已经安排好。
裴砚知这才放下心来,让阿义去通知陆溪桥,把宋绍阳移交到都察院来接受审讯。
结果人刚送来,还没开始审讯,宫里就来人传话,说皇帝有事找裴砚知,让他即可进宫面圣。
裴砚知大概能猜到是什么原因,让人先把宋绍阳收监,自己跟着传话太监去了宫里。
进了宫,在御书房见到了皇帝,皇帝让人给裴砚知赐了座,开门见山道:“常言说得好,水至清则无鱼,得饶人处且饶人,朕知道你想肃清朝堂,整顿风纪,可有些时候也不能太较真,你明白朕的意思吗?”
上位者惯会打太极,皇帝只字未提安国公,裴砚知却知道他是在替安国公求情。
看来安国公还是怕了,两相权衡之下,最终还是决定向皇帝求救。
裴砚知定了定神,缓缓道:“陛下的道理臣都懂,水至清则无鱼,但水太浑,就会看不清水下隐藏着什么,安国公利用权势和他儿子一起买卖官位,中饱私囊,再把那些买官的人都变成他的同党,陛下若放任不管,等小鱼长成大水怪,再想铲除就难了。”
皇帝看着他,神情晦暗不明。
每一个权臣,都是一头大水怪,在皇帝眼中,裴砚知自己也不例外。
当初朝堂混乱,裴砚知毛遂自荐,愿意做他手里的刀,为他披荆斩棘。
如今不过三四年的功夫,这把刀的锋芒已经盖过所有人,纵横朝堂,无人能敌。
目前为止,裴砚知虽然还没有站队任何一个皇子,但他却不能不防。
他才不到五十岁,这江山,他还没打算让给儿子们。
相比裴砚知,安国公是贪了些,黑了些,可安国公没有裴砚知那么有头脑,相对来说更好控制。
他买官也好,卖官也好,那些钱他又花不完,将来自己需要钱了,随便找个由头把国公府一抄,那些钱不就又充了国库吗?
皇帝这样想着,继续劝说裴砚知:“历朝历代都有买官的先例,有的朝廷甚至对官位都做了明码标价,公开允许捐官,爱卿熟读史书,想必也是知道的,何必非要揪住安国公不放?”
裴砚知不为所动,据理力争:
“陛下当知,历朝历代捐官,大多与国家财政危机有关,当权者为缓解国库压力,会允许有钱人捐一些虚职小官,用捐官的银两补充国库。
安国公一党却是无论官职大小,价高者得,他们中饱私囊,把庸才塞满朝堂,长此以往,文官不能出谋划策,武官不能治军练兵,真正有才学的仁人志士无处施展抱负,请问陛下,这真的是您想要的朝堂吗?”
皇帝被他问得哑口无言,只得又拿人情说事:
“安国公祖孙三代保家卫国,功不可没,如今他拿着祖辈的功勋求到朕面前,朕也不好扫了他的面子,裴爱卿就当给朕一个面子,把他儿子放了吧!”
裴砚知默然一刻,起身跪倒在地:“开弓没有回头箭,臣这支箭已然射出,不能收回,陛下说晚了。”
“大胆!”皇帝拍案而起,沉声道,“裴砚知,你翅膀真是长硬了,连朕的话都敢不听,来人,把他给朕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