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弋清楚感知到,一道阴冷的目光从始至终都盯在自己身上,就像是一条伺机而动的毒蛇,下一刻就要扑上撕咬。
“不过幸好,当年是我的父亲亲手灭了万蛊宗,杀了宗主……辛斓。”
大殿内越发昏暗,殿外风雨交加。
女子银铃般的笑声幽幽响起,可南弋听着却觉得是毒蛇吐信。
“娘娘笑什么呢?”
南弋彻底把目光放在了槿芫夫人身上。
槿芫夫人微微向九闻执的方向靠了靠,头上金步摇落在暴露的锁骨上,媚态尽显。
“本宫只是笑……清元门门主还真是够狠,能将一宗尽灭。”
南弋低笑了一声,压了几分狠意,“可惜,我父亲还是不够狠。万蛊宗作孽无数,罄竹难书,宗主辛斓只是死了,这哪里够呢?”
“本少主,只会做得更狠。”
槿芫夫人又笑了,那唇上的口脂越发鲜红。
“慕少主,不妨说说。”
南弋抬眸盯着她,目光如剑。
“辛斓有一胞弟,名辛恪。”
“是我亲手割了他的头。”
在场的所有人,安静诡异得无人动弹。他们几乎很难想象得出来,这般血腥杀人的话是从一个貌美艳丽的女子口中淡定如常说出来的。
像是再也藏不住了似的,那人终于露出了皮下的伪装,露出腐烂腥臭的真实。
南弋清楚看见,九闻执身边的槿芫夫人愣怔着,而后又以一种极为阴狠的眼神盯着自己,眼底的杀意重得可怕。
那样重的杀意,南弋很少在人的身上见过。
温祭看着那抹如烈火般的背影,整个大殿之中唯有那一抹红入了他的眼。
他静静听着,静静看着,思绪纷繁复杂,无从下手整理。
此时,他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走到她身边去。站在她身边的,也只能是他。
无论她要做什么,他都会替她去做。杀什么人,他也会去杀。
意料之外地,温祭撞上了她转身投来的视线。
他克制不住微微颤抖,却压不住眼角的红。
她看了他。温祭却不知道是为何看了他。
“阿弋……阿弋……”温祭轻声唤她,却只等来她与他擦肩而过,再次冷漠。
最熟悉的,被抛弃的感觉,再次紧紧缠着他,怎么也摆脱不了。
“站住!”
“今日,谁也走不了。”
*
云馥嫣仰头看着,看着这场雨终于倾盆而至。这皇宫里的脏东西太多,雨水须得再大一些,才能冲刷个干净。
她抬手将雨水接入掌心,落珠打湿了衣袖。而后,她转身看了看阁楼里的那道略显孤寂的背影,似是想到了什么,抬脚走了进去。
眼下,云野云泽云斐已经各自接令,准备下一盘准备已久的棋局。
这一方静阁,尤为安静。
云馥嫣站在门口不远处,微微抬眸看了看空相臣的神色。
一国帝师,只凭着这一双手,便能搅弄风云,翻云覆雨。空相二字,其背后藏着的,远比众人能想象得到的要多的多。
空相臣面前的茶,已经冷透了。
“你想要说什么?”
云馥嫣没有低头,“属下,无话要说。”
“你只是不敢说。”
空相臣将手中的杯子推远了些,眼底晦暗不明。
“从我收养你开始,你这心口不一的毛病倒是没改多少。”
“属下知错,属下一定改。”
她要是能改,就不是她云馥嫣。
空相臣走到窗前,只见外面的雨下得很急,像是要把整个天都漏下来似的,看不到一点宣华殿的影子。
躲在暗处权衡利弊,淫浸在权势之中太久,却也生了血肉,再也脱离不了。
这是他与生俱来的宿命。
皇室四分五裂,世家当道把权,百姓信奉天神,他身为帝师,便是要亲手寻出一条路来。
而这条路,九闻执比他走得更早。
云野冒着雨将消息带了回来。
“宣华殿里已经动手了。”
只要那边按计划行事,大人安排的每一步棋子便都能落下。
“那该去看看。”
只见空相臣撑伞径直入了雨幕,白衣生烟,头也不回地走了。
“大人!……”
突如其来的一幕让云野愣神,心底却掀起惊涛骇浪,立刻起身要追出去,硬生生停了下来,盯着一旁的云馥嫣。
“你方才和大人说了什么!大人怎么突然改了计划!说!”
云馥嫣勾唇冷笑,“蠢货,你以为大人真是临时改了主意么?我警告你,不管大人今日有什么样的决定,你要做的就是闭上你的嘴,杀了所有挡大人路的人。”
云野神色怀疑,狠狠看了云馥嫣一眼,随即冒着雨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