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伍盯着桌上的纸出神，手里的烟已经快烧到手指，都未曾察觉。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小战士气喘吁吁地推门跑了进来，大声喊着，“报告领导，医院那里打来电话，那个姓严的同志不见了。”

“什么？”老伍腾地站起，手里夹着的烟烫到手指，他身子如同触电一样将烟丢到地上。

“老伍，我们去医院！”陈知诚也从凳子上站起，抬腿就要往门外走。

“知诚，林科长给我们的命令是在这里待命！老严也许只是到哪里溜达去了，没准儿过一会儿就能找到他！”老伍伸手拦住陈知诚。

“老伍，你还不明白，老严今天的意外受伤应该也是他计划里的一部分，他根本就没准备到这里来！”

“你为什么这么说？”

“也许他对军统今天的行动没有信心，也许是。。。”陈知诚声音顿了顿，眼睛向一个方向看了看，有些不确定地轻声说道，“因为孟小七。”

“孟小七？”老伍眉头皱了皱，“老严好像从来没有见过那个小伙子啊。”

“老伍，你记得我们二月份在通化的时候，孟小七曾经说过他见到过小菜心的父亲，他说那个人又高又瘦，声音低沉，很凶，这不就是在说老严吗？”

“你说老严是小菜心她爹？”老伍吃了一惊，随即便摇头，“知诚，老严的老婆女儿之前确实和他失散了，但去年老严就找到她们娘俩了，我上个星期还在长春见过她们。”

“她们没死？”陈知诚愣住。

“知诚，我理解你的心情，你想抓那个暗线，我也想，老严也想。”老伍尽量让语气平缓些，“今天你说的大多是是来自于你自己的分析和猜测，没有实际的证据支持，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不能配合你去逮捕老严，相信林科长也会同意我的意见。”

“我明白。”陈知诚轻轻点头，心里都是苦涩，“希望医院那里的同志还能找到老严。。。”

“知诚，有件事我要代表组织问你，你一定要如实回答。”老伍的脸色突然严肃起来。

“我保证如实回答。”陈知诚感觉到一丝不安。

“刚才我们突击审问了胡四，他说了一个情况，说军统早就了解到你是组织安排过去的内线，他们之所以没有动你，是因为一直有日本人在保护你，军统认为你是日本人的奸细。”

老伍说话的声顿了顿，向陈知诚深深地看了看，又继续说道，“胡四交代，军统已经得到可靠的情报，关东军在长白山里的军火库地图就在你的手里。今年二月份通化暴动的时候，也是你将地图交给了小松三雄，让他联系了在长白山里隐藏的关东军，将一些武器运出来交给山外的绺子们。”

老伍的话如同一记记重锤敲击在陈知诚的心上，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老伍，我不是日本人的奸细，我手里也没有长白山军火地图，请组织相信我。。。”陈知诚不知道该如何为自己辩白，如同溺水挣扎求生的人，无力地一遍遍重复着相同的话。

“知诚，我想说，以我对你的了解，我信任你。”老伍目光复杂，深深叹了口气，“但从组织原则考虑，我不得不对你进行隔离审查。”

老伍接下来又说了什么，他何时离开，陈知诚已全然不知。

夜风从紧闭的门上洞口吹进屋里，放在桌上的煤油灯灯火无力跳了几下，便彻底熄灭。

黑暗无声无息将这个狭小房间里的一切，连同茫然枯坐在桌前的陈知诚一起，全部吞噬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