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老二果然在地上爬着。
饥饿影响体力,他比蜗牛还要磨蹭,好像下一秒就会晕在路上。
三个炊饼还剩一个,他没舍得吃,还怕放在胸前压坏了,就用破布一包,在嘴里死死叼着。
“麻老二,你东西落在我家了。”
虞听泉把饼放在他面前。
他松开叼着的布包,不敢跟她对视:“胡娘子……是我对不住你。”
“我看见你家的绳子了……你也没吃的了吧?别想不开,能活就要活下去……这两个饼,你留着吃。”
“今天你看见什么了?”虞听泉问他。
他顿了顿,摇头:“没看见,什么都没有。”
短暂的沉默后,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呜咽,像是出于恐惧,又像是放下了什么。
他抬起一双噙着泪的虎目,悲哀地恳求她。
“胡娘子,你是高人,我不该带人打搅你,我愿意拿这条命跟你赔罪,只求你……”
“求我什么?”
虞听泉平静地回望他,无悲无喜,高深莫测。
麻老二的眼泪缓缓淌到泥地里,抖动的嘴唇像几个月没被雨水滋润过的田地。
“我死不要紧,求你,把我的肉做成肉干,带一些给我妻儿吧!”
一些……
他甚至不敢求她多给。
虞听泉说:“我几时说过要杀你?先前是因为你不自量力,为了人家给你画的饼,拼死也要拦在他前头。”
她提剑给麻老二开路,另一只手还抓着沉甸甸的口袋。
“这是千山的堂叔从京城捎来的,堂叔也穷过,你接济过他,这些口粮就当报酬。”
麻老二沉默了。
见她快要走远,他连忙把炊饼装回布包里,叼住,用胳膊肘撑地爬着去追。
“以前你也帮过我,我当你是恩人。
“今天你看见什么,全当没看见,但凡你敢泄露一句,你全家不会有一个活口。
“你险些带人害了我,过错就用这两条腿来弥补,这些吃的拿回家去,够让你养伤了。”
虞听泉把麻老二送回家,指挥两个孩子把粮食藏起来。
这一袋,再加上从山上打劫的粮食,院子里还有井……有柴有米有水,煮粥也够让他们一家支撑大半年了。
运气好的话,上面派来实干型的地方官,积极赈灾,这场天灾也就熬过去了。
麻老二和他瘫痪的妻子含泪对视,都看到羞愧和庆幸。
其实麻老二带路到一半,已经从那几个人的污言秽语里察觉到不对劲了,那时候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他高声吆喝,是想让胡芊芊躲着别闹出动静。
一匹马,本来就是外乡人的东西,舍就舍了吧。
现在想想,实在尴尬。
夫妻俩想把三个炊饼都送给她,那是通风报信得来的,越想越让人脸红。
虞听泉不愿意接。
她送粮食,是为胡芊芊还了人情债。
不代表她愿意原谅麻老二的愚蠢行为。
“留着吃吧,我家好歹还有一匹马,实在不行就把它宰了吃肉,要你这几个饼子才够吃几顿?”
她淡淡地嘲讽完,关门离开,留下苦笑的麻老二夫妇。
骏马嚼着灵植的草根,虞听泉一回家,它立刻蹭到她手边,温顺极了。
虞听泉拍拍它。
趁着夜色将至,她翻身上马,将宝剑挂在一侧。
“择日不如撞日,本来还想在这边观望几天,现在铜骨尸已经炼成,你也入了门,我该出发了。”
她问胡芊芊:“你是跟我一起去京城,还是在这里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