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昭不这么觉得,他与她对视,看出了她说这话时,眼底的坦荡荡地夸赞之意。
不过一个呼吸之间,谢昭的脑海中,便将有关这位太皇太后的旧事,极为迅速的回想了一遍。
“皇祖母这么恨谢家皇帝吗?”
既然人家主动戳破了那层薄而透明的窗户纸,谢昭也自然愿意跟她坦然对话。
“当然。”太皇太后毫不遮掩,“我恨不得整个大周都毁去!”
恶意恨意,它们在她眼底交织化成锐利的刀剑,无情的刺向谢昭,“我费尽心机,讨好你那皇祖父,讨好孝文太子,让他们父子相残,让他死在有穆姐姐的梦里,把你父皇那个蠢货抬到皇位上去,让他续走前人路。”
“没想到,倒是忽略了你。”
太皇太后胸口起伏不定,呼吸艰涩,“废太子不堪一击,倒是让你这么一个聪明人坐上皇位了。谢昭,你坏了我的局。”
她看着谢昭,忽而从身下的被子中抽出了一把匕首,冰冷的刀光割在人脸上,映照出持刀人面上的不达眼底的笑意,“你说,太皇太后若是被人用刀刺死在床,外面的人会如何猜测你这位皇帝?”
谢昭看都没多看一眼她手中的那把匕首,“皇祖母都说孙儿是皇帝了。”
他无惊无怒,甚至还颇有兴致的笑起来。
太皇太后握着冰冷的刀柄,就这样定定的看了他许久,嘴角的弧度落下去,“……你为什么非要姓谢呢?”
谢昭微微一笑,“谢这个姓无错,有错的是人而已。”
“皇祖母,渡尘行事,手段通天,你若恨谢氏皇家,与他直接诛灭谢氏,就不会有今日这夜长梦多了。”
太皇太后把玩着匕首,闻言,脸上露出来一种奇异的笑,抬手指了指上空:“你信这世上有神吗?”
半晌后,守在外面的高王与芸姑姑听到了谢昭的传唤。
他们二人推门进去。
绕过绣荷的屏风,待看清床上的情况后,高王瞳孔倏地一紧,喉咙发紧。
太皇太后安详地躺在床上,心口一片血色,而坐在床边的谢昭手中正握着一把沾血的匕首。
芸姑姑看到这一幕,反应与高王截然不同。
她淡然地走上前,行礼:“陛下。”
高王的理智被这道声音从混乱的思绪中拉回来,他压住心底的惊疑,不是疑谢昭,而是疑太皇太后。
但眼下的情况,明显不是多说之时。
“陛下。”高王行礼恭声道。
谢昭看了一眼面容平静地芸姑姑,沉声吩咐:“太皇太后病重崩逝,立即让礼部与内廷监派人过来处理。”
“是。”
很快,一大队人浩浩荡荡地赶过来,内廷监的宫人为太皇太后整理仪容,她身上的血早已被芸姑姑给处理干净,其他宫人并未发觉异样。
谢昭暂且去了右边的空屋。
眼下所有人都在太皇太后那边,高王四下看了一下,没有外人后,才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询问:“陛下,太皇太后可是有哪里不对之处?”
匕首的血早被擦净,谢昭将它插回了刀鞘,挂在了腰间。
从前那里挂有小血檀,如今,小血檀印在了他身上,这里又挂了新物。
对于高王的问话,谢昭眼底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幽光,“高王叔为何怀疑是皇祖母有异,而非朕故意杀害至亲呢?”
高王正色严肃道:“陛下是何等人,臣虽侍奉陛下不久,但也能从陛下平日行事可窥一二,太皇太后久居佛寺祈福,与陛下交集不深,陛下怎么会无缘无故地杀一个与陛下毫无任何嫌隙的老妇。”
谢昭笑了笑,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了一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
“高王叔,你信咱们这头顶的天,有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