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着头,遮住自己脸上愤恨的神色。
跟着崔烬这个喜怒不定的皇帝,性命堪忧,雁城又原本属于大周,离楚国的地界有好些距离。
大周将领说了投降不杀,他们投降后,楚国京都的人也一时半会儿的鞭长莫及。
他们为什么还要拼死,毫无意义的丢掉自己的命。
将士不说话,崔烬满心愤怒的同时,一点点惊慌悄然升起。
他眉头往下一压,咬牙切齿道:“此地不宜久留,立即让人撤!”
将士眼底划过一丝暗光。
大周军士将雁城四面八方都围住了,撤退无路。
不过,他还是什么都没说。
沉默地带着崔烬走。
找上其他几位忠心楚国的将领,一同护送崔烬出城。
“陛下,为保安全,还请陛下换上这套衣服。”
崔烬看到将士不知道从哪里拿来的一套破烂庶民衣服,脸色难看得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和厌恶。
“朕是皇帝!”
他完全不看其他人的复杂难言的脸色,深吸一口气,拒绝,“现在大周的士兵都忙着处理城中其他人,不会注意到我等行踪。”
“陛下,正因如此,雁城中遍布大周士卒,我们更应该谨慎为上。”将领中一位胡须头发尽白的老将,沉声道:“还请陛下委屈一二,换上衣服,才能避过大周士卒眼线,让我等安全离开。”
崔烬真的万分嫌弃那件衣服,可是,他看了看围在他身边的其他人,他们都在默默用眼神逼他做出选择。
崔烬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屈辱和愤怒!
垂在身侧,借着衣袖遮掩的双手暗暗紧攥。
忍一忍,等他回到京都,处置了崔宜雪跟那些乱臣贼子,他便将这些以下犯上,目无尊卑地狂徒也都一并凌迟处死,才可消他心头之恨!
崔烬屈辱地换了衣服,在他们的护卫下,万分小心地出了府邸。
走着走着,崔烬与几位将领很快被大周的士兵发现,无奈之下,崔烬只得跟着那位小将士与几位老将分开。
崔烬有伤在身,虽然愈合,但不知道是不是那谢昭在他刀上抹了药,他连喝了这么久的药,胸口总是还有些难受。
此刻,他跟着小将士跑了一大段的路,呼吸渐渐急促,喘得胸口一揪一揪的痛,面皮苍白,脚下的步子也慢了下来。
“呼……呼……呼……还有多久,才能出去?”
狭窄的巷子中,各种鸡鸭的粪便都残留在地面,散发着一股难闻的臭味。
崔烬呼吸难受,又被这臭味刺激得胃部翻滚,让他有些痛苦的捂着胸,弯腰停了下来。
小将士扶着他,垂眸看着他难受痛苦的模样,面上没有一丝情绪,他轻声问:“陛下想活着?”
“你问什么蠢话?”崔烬扯着干涩刺痛的喉咙低斥,“朕是皇帝,自然是要活着!”
小将士没说话了,崔烬也发觉了身边人的不对。
身体悄无声息地紧绷起来,蓄力,屏住呼吸——就现在,跑!
崔烬突然一把用力地推开身边的人,顾不得胸腔快要炸裂的痛苦,奋力向前逃跑。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
后背骤然一阵剧痛,他身子一晃,便惊恐地摔在了铺满了鸡鸭粪便的地面。
“放肆!你……!!!”
冰冷的刀刃贴上了他的脖子,崔烬涌到嘴边的骂语,顿时冻在了齿缝间。
“你要做什么?朕警告你,朕是楚国的皇帝,朕要是死了,你九族都休想活着!”
他色厉内荏的威胁警告。
小将士冷冷地笑了一下,“我父亲叔伯、兄弟嫂妹,前几年都死光了,就我跟母亲了,我被抓来参军,母亲她眼瞎,家中没有存粮,现在怕是也饿死在家里了。”
他每说一句,刀刃抵着力度就重一分。
“现在就剩我一个了。”
宋言带着人,按定好的时间赶过来时,崔烬已经浑身是血,面容尽毁。
嘴里还在发出痛苦的呼声。
小将士瞿溪看到宋言等人,他踹了一脚崔烬,“他没死。”
宋言让人上前将崔烬带走,转而缓声与他道:“我会按照约定,让你带人回楚去找你的母亲,迁入大周。”
瞿溪点了点头,没有多言。
远在华城的谢昭,很快收到了宋言的战利品。
谢昭看着惨不忍睹,毫无一国之君威严的崔烬,他拿着一根昨日从田护安府上折的树枝,戳了戳昏死的崔烬。
“真的没死吗?”
押送的将士道:“陛下,没死,来时宋统领已经让大夫给他上了点药,他这是路上颠簸,身体受不住,晕过去了。”
谢昭松了口气,立即吩咐:“将此事快马加鞭送回京城,让礼部与户部派人过来,是时候跟楚国要好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