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昭回带着云子猗回到自己的营帐后,才轻声问道:“先生的斗笠……”
云子猗这斗笠原本也只是在乱世中的自保之道罢了,也没有一定要戴着的必要,听他这样问,便将斗笠摘了下来。
“我自幼体弱,患有心疾,又是孤身一人,不得已以此自保,还望主公见谅。”
宁昭回却是一怔。
他猜想过许多次这位高深莫测的先生该有怎样一副相貌,却无论如何也猜不到,对方竟生了这样一副好模样。
应了云子猗话中的体弱,他的肤色确实苍白,人也清瘦纤细,眉目却是精致浓郁的,眼波流转间,愈显昳丽,偏偏双唇薄而浅淡,便使这一份昳丽止于清雅而非秾艳。
宁昭回出身武将世家,在诗书上不甚精通,好半天才琢磨出一句“皎如玉树临风前”,却又觉得用来形容面前这人还是差了些。
还不如纪览迷迷糊糊说出的那一句“神仙”贴切。
是该好好掩藏起来的。
宁昭回想着。
这样出众的容貌,就算是男子,在这乱世之中只怕也要掀起波澜。
哪怕他身手极佳,又有着这样的才学和谋算,可身体这般孱弱,也不见得有自保之力。
自己得好好护着先生才行。
“先生的心疾严重吗?”宁昭回轻轻执起云子猗苍白的手,果真是一片冰凉,“可有治愈之法?”
“很难……”云子猗无奈地叹了口气,“听闻大衡皇宫中有一味珍藏的灵药,能治百病,或许对此症有效。”
这说辞是他早早准备好的,他的身体状况注定藏不了太久,但一来云氏血脉的隐秘不能暴露,二来他也不想让旁人知道他的状况,替他担心,还为他加入义军找了缘由。
“原来如此,先生放心,我定会治好先生的病。”宁昭回信誓旦旦道。
他不过二十出头,最是意气风发的年纪,甚至没有想过兵败的可能,更不会猜到面前的人竟然骗了他。
“多谢主公。”云子猗弯眸浅笑,“在下必誓死追随。”
云子猗这话说得诚恳,他来到这个世界后便做好了死在乱世中的打算,这具身体注定活不到天下太平,海晏河清的那一日。
宁昭回被他含笑的目光望着,脸颊竟不禁有些发烫,好半天才讷讷问了句:“对了,好像忘了问先生名讳。”
“在下云子猗,‘节彼南山,有实其猗’的猗字。”云子猗说着,看到宁昭回迷茫的神情,思及对方武将出身,或许没听过这一句,便牵起他的手,将这个“猗”字写在他手心里。
“受教了,多谢先生。”宁昭回也不知是惭愧还是羞涩,脸色更红了几分,默默把那句话记下,慌乱地点了点头,蹭地站起身,“先生今日也累了,还是早些歇息,我去帮先生弄些热水和干净衣裳来?只是军中条件简陋,怕是要委屈先生暂且忍受了。”
云先生这般不染尘埃的仙人模样,生活里也该处处精心才是。
可如今宁家军初建,一切从简,哪怕他身为主公,营帐至多也只是比旁人宽敞些,没多上多少东西,他总觉得处处配不上面前的人。
云子猗其实没他想象中那么娇气,修仙者风餐露宿都是常事,大多数事情随手捏个法诀就能搞定,若不是他如今这副身子太过孱弱,不得不精心养着,他只怕也与纪览一般不拘小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