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沉默了半晌,然后很不好意思地叹出一口长气,说,“不好意思,节哀。”
“没关系。”陆早早说。
人并不算很多,车流量也很小,陆早早付过钱之后下车。
这里的绿化做得确实非常不错,道路两侧是非常高大的梧桐树,只偶尔掉落几片青绿的树叶,阳光就通过这些树叶之中的缝隙穿过来,打在慢悠悠从中穿行的行人身上,像是流淌的金色银河。
穿过这片道路,陆早早终于走到拐角,然后继续顺着往前走,看见了那条道路——那条她曾经满目疮痍、鲜血横流地倒在其中的道路。
顺着走过去的时候陆早早内心其实非常平静,没有一丝波动。
她不觉得害怕,更多的或许是坦然和顺其自然。
面前甚至又浮现出那天的场景,像是走马灯一样地过。
陆早早看见自己整个身体像是一个物品一样被高高撞起然后又轻飘飘地坠地,留下一团浓稠深厚的鲜血,最后那团血从鲜艳的红色变成厚重的黑色,逐渐加深之后,变成一团阴影,然后把陆早早整个人都吞噬掉了。
陆早早甚至很神经质一样地想,那一片的土地,不过自己的血肉似乎并没有什么健康的养分可言。
这具躯体里面只是蕴藏着疾病、倒霉、悲哀、和不被爱而已。
她自己依靠着这样的一具躯体都难以为继,是真的很难再去承诺和给予别人什么了。
那天所有死亡的细节都一一在陆早早的脑海里面浮现,这些事情总是让人没法忘记,但是还有什么东西是被她遗忘的,或者说是被她刻意遗忘掉的。
比如那天她之所以这么着急地穿过这条马路,是因为看见了一个人。
对方就在另外一条马路上,对面的绿灯不过刚刚跳转到红灯,就有一辆车从旁边急速又不受控制般地冲过来,非常迅猛非常急切,像是即将要酿造一场无法挽救的滔天惨祸。
陆早早着急地大喊,心都快要跳出来,肾上腺素飙升,恨不得长出翅膀飞过去,但是那辆车快要靠近对方的时候却又奇迹般地逼停下来,只撞到了路边的一棵大树,车头迅速凹陷下去。
陆早早终于呼出一口长气。
还是绿灯,陆早早放慢脚步走过去,这个时候那辆司机酒后驾驶的大货车就这样不受控一样地朝着陆早早冲过来,明明这条道路上面之前还没有什么车的。
不过幸好眼下过路的人也就她一个,没有更多可怜的人妄遭无辜了。
冥冥之中,像是彼此的命运就这样被对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