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来,他重新认识到生命的宝贵,品味到苟活于世的耻辱,改变了年少时的矛盾理想,充斥着报仇雪恨的满腔怒火。
二十年来,他想方设法的打探仇人的消息,却如大海捞针一样毫无头绪。
可是,看看眼前这些不争气的孩子,看看即将老去的他们这一代,柳成荫不禁暗暗苦笑,暗自后怕,心想:幸亏没有查清仇人是谁,否则,他们这几条不争气的漏网之鱼,贸贸然前去报仇,岂不是羊入虎口自找灭亡?
一时间,千条愁丝,万般哀痛,好像一支支无形利箭,一下下扎在他心头,让他几近绝望,欲哭无泪。
他沉默半晌,渐渐稳住心神,长叹一声,无奈劝道:“孩子,你方才所言,似乎不无道理。可,人生于世,便要面对现实,不然又能如何?难道,要像屈原一样以死抗争?以示清白?”
“不,爷爷。”龙中堂摇了摇头,坦诚相告道:“我来国子监求取功名,并非为了出人头地荣华富贵。只想博得一官半职,甚至出将入相,便能辅佐朝廷,由上而下制定策略,创造真正的太平盛世。”
“如此甚好。”柳成荫称赞一声,旋即问道:“既有如此目标,更该为此努力才是,何以自寻死路?”
“可是……”龙中堂心乱如麻,似乎有些恍然,似乎依旧茫然,沉默片刻,黯然道:“我在乡下时,也和邻居有过口角,哪怕打得头破血流,总能得到和解。可踏上京城后,不仅没有片刻宁静,更见到天子脚下的乱臣贼子,滥杀无辜,跋扈纵横,无人过问。痛心中扪心自问,我的力量实在渺小,之前济世救人的想法,实在天真幼稚。”
眼见龙中堂满面沮丧,柳成荫深有同感却不能随声附和,反而娓娓勉励道:“既然知道不足,更要努力壮大,才能实现理想与抱负,怎能知难而退呢?”
“知难而退?好吧,就算知难而退吧。”龙中堂微微一怔,摇头苦笑道:“现在,哪还有什么理想抱负?只是满腹懊悔,不该不听母亲教导,贸然来到京城。我现在,恨不得马上离开京城,赶回老家。”
“哦?”柳成荫眼看龙中堂一蹶不振,精神颓废,微感失望,淡淡问道:“你回老家,叶翠呢?”
“当然要一块儿回去。”
“那,若是……我是说如果,万一,叶翠有什么不测呢?”
“她因我遭难,我岂能独生?”
“混账。”
柳成荫心头一阵刺痛,勃然大怒,呵斥一声,却又觉龙中堂能有这份同生共死的心思,也算难能可贵,于是强压怒火,语气稍缓,不满问道:“难道,不想替她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