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荆州军而言,或者说,对于魏延等人而言,他们其实还是有机会的。
本来是趁着夜色,趁着暮春的大雨出发。
可穿过地道之后,外面的天色已经蒙蒙亮了,而山的这边,虽然也很阴沉,但却居然没有落雨。
“趁着这边雨还没有落下,我们不妨继续赶路,争取早点拿下雒城,直接在雒城内吃早饭,二位以为如何。”魏延看到队伍基本都穿过了地道,准备一鼓作气,直接去拿下雒城。
可是洪进和张肃,似乎都觉得他太心急了。
“将军不必担忧,这蜀中的气候,我最是熟悉,这座山阻断了湿气,别看山那边断断续续地下了一夜的雨,山的这边,这场雨,最快也要到午后才会落下。”
“且不说雒城之中,绝不会有人知道我军的动向,就算是我军,在进军路上被雒城发现,他们也无力阻拦我八千荆州精锐之师。”
张肃话说的漂亮,但实际上,就是他累了。
折腾了一夜,他并不想继续赶路,而是期望能稍稍休整一下。
洪进也在一旁劝道:“将军,欲速则不达。我军本就是奇袭,穿过了地道后,将士们还需休整,等下穿行那条崎岖小路,怎么看,也需要消耗些体力。”
魏延听二人说的也有些道理,便也不急于这一时,让军士们保持良好的体力,这在荆州军体系内的军训书中,属于最基础的常识,他魏延当然也知道。
虽然他常常喜欢违反常识,奇谋突袭。
但问题是,他手中的本钱有限。
有体力,不用停留,可直接去袭取雒城的“魏家军”嫡系,被荆州军中戏称为“魏武卒”的精华部队,那是他魏延仿照士颂的亲卫营精锐“颂卫营”打造的步兵精锐部队。
但那支部队,已经随他第一次攻绵竹关的时候,折了大半。
虽然还留下了一些种子,但想要恢复原来的实力,只怕还需要一段时间。
这也是魏延为什么没有如洪进说的那样,去找士颂争取攻城先锋的位置。
墨家的攻城器械到了,攻克绵竹不再是问题。但问题是先锋部队固然出彩,而先锋部队必然也是损失最惨重的部队,他魏延不想把队伍的种子,丢在这种破战上面。
而荆州军这么一拖延,一耽误。
张任带着他的弩手精锐,还有几千益州军,走近道,攀过一段段崎岖的山路后,在前面完成了埋伏。
他还能在布置完埋伏后,稍稍喘口气,要么喝点水补充力量,要么就地眯一下。
至于亢奋得坐不住的人,张任则让他们在山上收集了一些大石头,等下以做雷石滚木用。
半个时辰之后,正如张肃说的那样,这天上的云虽然看起来吓人,但这雨,还真就没有落下来,似乎还需要再酝酿一番。
雨没有来,但荆州军如约而至。
洪进率领三千人马为先锋,为大军开路,出现在了张任的眼中。
“洪?”张任看到军旗之后,心中盘算了一番,荆州军中并无姓洪的名将。
“大不了是个探路的都尉将官罢了,传令下去,放过这支部队,等敌军中军前来。”
果然,洪进的部队,一面前进,一面在路上留下各种标记。
等到这支部队走得近了,张任倒是认出了荆州军中一个文士打扮的人。
“张肃?他们广元郡张家果然还是降了,听闻张松即便被俘,也是宁死不降,最后还是被他这个亲哥哥给劝降的,这世上,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见到张肃后,张任越发坚定了这支部队不过是个先头部队而已。
这张肃显然是个向导,在大队人马,继续前进。
“落凤坡?”魏延听到骑手的回话,一时间有些恍惚。
在出征汉中之前,他在荆州和一些好友告别辞行,其中一人,便是道号凤雏的庞统。
魏延不知道为何,自己和这个庞统,甚至气义相投,而且从士颂军内部派系来看,自己和庞统的联合,也是最佳的选择。
当时,自己和庞统是有过一番交心的谈话的。
“主公麾下派系,看似繁多,荆北派系,荆南派系,交州派系,武陵学院派系,还有欧夫人故旧。但真能实际掌握军政之权的,不过荆北和荆南两派系而已。”
“你我都是荆北出身,天然划归到了荆北派系。但荆北派系的顶梁柱,其实却是黄老将军,而荆北文臣之中,多被荆南派系压制,有才之人,甚至直接加入到了荆南派系中,如马家的马良等,都在主公北渡长江之前,已为主公效力多年。”
庞统笑眯眯地接着说道:“我们荆北派系,本来还有个蒯越,但蒯越叛逃之后,荆北文臣之中,再无可以和刘巴分庭抗礼的人了。所以大家才默认贾诩这个西凉降臣,来当荆北派系的文官领袖。”
魏延也顺势恭维起来:“阁下有凤雏之名,在荆襄士人之中,多有贤名。这次投效之后,进献的平川之策,主公甚是赏识,想必未来,领袖荆北士人的,必然是先生。”
大家都是明白人,庞统既然有心结交,当然会给足魏延面子。
“黄老将军,勇名冠天下,但毕竟已经上了年纪。荆北派诸将之中,能继黄老将军之位,成为荆北将领之首的,也非将军莫属啊。”
在回想中,魏延不知不觉地便率领大军走到入了落凤坡小道。
他自言自语道:“当日和庞士元意气相投,我曾立誓,身为武将,定要帮他庞统,挡掉他人生中的大劫。他还笑着说自己道号凤雏,不如让我魏延也起个道号,叫护凤。”
“当日不过是戏谑之言,但今天总感觉有些不对,难道说这小道中有问题,可洪进和张肃的前部人马,不是都顺利通过了吗?”
正当魏延心神不宁地走在这小道中时,耳边,忽然想起了落石滚动的声音。
“滑石啦,山上的石头掉下来啦!”不远处的士兵还以为只是普通的山体滑坡,很本能的散开了队伍躲避。
但也就在这个时候,魏延察觉到了不对劲。
“射杀魏字大旗下,那骑枣红色高头大马的战将!”
“射杀魏字大旗下,那骑枣红色高头大马的战将!”
“射杀魏字大旗下,那骑枣红色高头大马的战将!”
埋伏在山坡上的益州军将士们,一遍遍地将张任的军令传递下去,几乎所有小队长,都将自己队伍弓弩覆盖的范围调转到了魏延这里。
更别说,还有张任亲自打造的精锐劲卫弩军,一个个都是用弩的好手,现在又是居高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