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五日，谢绎的行踪仍没有一点消息，岑云寂把玩着西域进贡的宝石匕首，在胸口和手腕上比划着。

是归来的岑起阻止了一代名相的陨落。

岑起好像老了二十岁，脊背都弯了，头上长了许多白发，俊朗的脸庞也生出了皱纹，多了英雄暮年的疲态和苍老。

他沉默着坐到了岑云寂身边，声音嘶哑，但还很沉稳。

“我都知道了，云寂，这是小绎自已的选择。”

他虽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相信岑云寂，一定有在听他的话好好照顾谢绎。

“一切未有定论，小绎不会死，他一定会回来的。”

也许是父亲笃定的语气给了岑云寂希望，他灰暗死寂的眼中终于出现了一丝光。

“真的吗？父亲，我对他不好，我没有好好照顾他……他是不是生了我的气，对这世间再无一丝眷恋了？”

多少年来，岑云寂从未真正像脆弱的孩童一般，小心翼翼地向岑起求证过什么。

唯有这一次。

岑起闭上眼，用力地点了点头：“小绎不是那样的孩子，他一定会回来的。”

……

奚尘回来后再没见到那个被他害到坠马的漂亮小公子。

他满腹的话，却找不到那个想诉说的人。

他不明白为什么。

为什么他这个在战场上拼死厮杀的人活着回来了，那个在盛京趾高气扬的人却不见了？

为什么一切与他预想中相差那么大，他甚至完全没有准备迎接这个结果。

好像灵魂缺了一块，心里空荡荡的寻不到归处。

奚小将军长大了，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不见了。

在疯狂地搜寻了数月后，奚尘终于心灰意冷地又回到了边关。

他甘愿为天启守卫边境。

……

天启，姬玖夜即位后，能人辈出，风流人物名垂青史。

岑云寂，一代名相，辅佐帝王治理河山，一生未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江念远，官至礼部尚书，诗词文书画流传后世，一生未娶，大半文章诗词，都是在怀念一个人。

奚尘，一生守卫边疆，多次大败外敌，凶猛英勇，作战时有着一股不要命的疯劲，战死时年仅三十，并未婚娶。

姬玖夜坐拥江山，有后宫三千，却无一子嗣，他将精力放在国事上，从不留恋女色，脾气也在渐渐变好，大臣们虽忧心子嗣，却到底被他励精图治的明君做派折服。

唯一能使这位帝王产生情绪波动的，大概只有每日与岑相谈话时，和每月外派的侍卫回话时。

侍卫禀报时，这位帝王的眼神往往会从期盼希冀，变成失望痛苦。

岑云寂为谢绎报仇了无数次，他不可能真的杀了姬玖夜，但多次刺杀、下毒，姬玖夜身上也多了无数的病痛。

在看出这位皇帝并不想活时，岑云寂停手了。

姬玖夜为此还有些遗憾。

其实只有帝王自已知道，他看似坐拥江山权势，一切尽在他手。

但其实他早就失去了最珍贵的东西。

一个他爱而不得的人。

失去那人的空虚感会在无数个冰冷漫长的黑夜侵入他的骨髓，让他无法安寝。

姬玖夜真正懂得什么是爱时，那个他使尽一切拙劣手段抓住的人却早已不在。

在岑云寂死去的第八个年头，姬玖夜在龙榻上寿终正寝。

弥留之际，眼前浮现的，却是青年含着恼怒和怨恨的泪眼。

那么生动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