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锦紧握着维加的右手腕,轻轻拽着他便一同朝着森林走去,一路上司空锦也没言语,但他那坚实如铁一般的手掌上每一条纹路似乎都将内心浩荡如澜的兴奋,源源不断地倾泻于维加的肌肤之上、注入他一如浮云动荡不宁的心绪中……
紧随着司空锦,他们以为穿越了森林,依然会走上一条或宽阔、或狭窄的道路,但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司空锦竟然直接把他们带入了夹岸迤逦、壮阔的河川之上了……木放边踢踏起脚底的水花,放眼望去,云片片万里乘风而来,长空凝聚层层叠叠,仿佛凄厉的倾盆大雨就在它们敞开襟怀的下一刻;回峦沓嶂逐波而行,却因沿途无尽吸纳着苍穹的阴郁,而变得沉重、憔悴、不堪回首;鱼鳞似的波纹述说着河川平静的心绪,已然熟稔了这里寂寥、广博的时空……他悄悄瞥了一眼身边的晴烟,她那樱花色的纱裙真恍若这忧戚空间里惟一的一抹靓丽,随风飘逸,她肃穆的表情反而因冷漠而更添姿色了:“晴烟,晴烟……”本来想和她攀谈两句,舒缓一下这天地间膨胀着的压抑,可谁知她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马上又沉浸自己的心事了……“哎!”木放好不孤寂地置身在司空锦和维加身后,更不晓得他们为什么还是互不倾诉,难道这就是经年未见的亲情吗?
其实维加最清楚,司空锦不是不想同他交谈,而是太激动了,所有的言语一时都哽在了嗓子里,他会不时听见他低低的吞咽声,那更像压抑过深的呜咽……
“到了。”随着司空锦终于一声舒畅的声音,天都蓝的惹人怜爱了起来,脉脉流云更是活泼、腾跃了起来,流淌过天空、山巅,没入了清透水的心里……
“真美啊!”木放架着双臂、两排玉贝似的牙齿绽放出内心由衷的喜悦,他还调皮地挑起了眉毛,毫无拘束地朝司空锦朗声道:“听晴烟说,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啊,能见到你,我真是太高兴了,可我该怎么感谢你呢?”维加不由暗笑:“这小子野惯了,见谁都和自己人似的。”司空锦见到维加第一眼就深爱上了他这个侄子,灵秀之外,又透露着温文尔雅的内心,对木放这小孩子的幼稚言行,他也没怎么放在心上:“诶,我说小子,可见你不是真感谢我,怎么一上来即不行礼、也不尊称,就没大没小的大呼小叫。”晴烟一听就如同教训自己那般,忽而就面红耳赤地,一把揪住了木放的右耳朵狠狠地训斥道:“还不快道歉,这这个野小子。”“哎呦,哎呦……我的耳朵,好疼,好疼……放,放手啊晴烟。”木放边伸手护着自己通红的耳朵,边跳起脚来就像烫着脚的猫似的……“罢了,罢了,晴烟,这也是这野小子的天性使然,我还挺喜欢的。”说着司空锦又把他们带过了一泓碧蓝如玉的湖水、潺湲的溪流,山脚下一座灰墙、黛瓦的城堡里繁花掩映着池萍碧绿;洁白的大理石柱子支撑起雕镂着云纹、雁姿;绿萝层层如瀑。
“太美了,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庭院。”说着木放就一屁股坐在了花丛中,双脚插入水中,手撑着身体,眯着阳光感受阳光的宠爱,一副惬意无比的模样……“我们也坐这儿吧,里面终究隔绝了天光,我也不喜欢。”说着司空锦就拉着维加也坐在了廊檐之下,晴烟略感拘束,便靠着木放坐了下来。
“知道吗?我这里可是赫连生临终前的杰作啊!我就叫它‘无尘梦’。在这大千世界之内另辟一无红尘喧腾之境,真如梦一般啊。”“赫连生?”木放仿佛已经得了司空锦的默许一般又抢先问道。“赫连生可是你们幻兽一族不可多得的人才啊,他不但师承了他父亲绝顶的幻术,后来又经过自己经年的苦心钻研,简直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了,这处境遇就是他为自己缔造的,可惜他却惨死在了青漫野的手中了。”“青漫野?”维加还没问出来,晴烟马上代为答道:“就是如今幻兽族的族长。”“噢,叔叔,侄儿大老远的从‘逐风胜景’大陆跋山涉水而来,只为请教一人的底细,此人现在嗜血成性,又手握重权,而且还与邪魅为伍,妄图侵略‘逐风胜景’内陆,致使生灵涂炭,鬼泣荒野,那里现在简直炼狱一般。”“何人?”司空锦立即问道。“卿尘。”“噢,原来还是他啊?”维加听闻司空锦如此说,不禁又问道:“难道他已是恶贯满盈了吗?”“非也,只是当日我拼力未救下他的时候,就已料定他便做鬼也不是安份的魂灵,果不其然。”“难道他真是往生者。”“是的,当日我在这暮蟠山的幻境里救了青漫野之后,绝没想到他会血洗内族,将老族长新立的继承人以及其他一些可能阻碍他的人全部处决,这其中就包括赫连生,卿尘的父亲,还有他的族人,当时卿尘只有十二、三岁的模样,比木放大不了多少。”说着司空锦惋惜地看了一眼面前的木放,这时内里突然走出数名身着彩衣的侍女,都端着精美的银器走来,司空锦右手一挥,一张檀木的方桌就摆在了他面前,侍女们把茶点摆好便离去了。“这是我这里的玉满枝,尝尝,维加。”说着他便递给了维加一杯,维加轻啜一口,仿佛身边的花都飞舞盘旋了起来。“等我赶到赫连生那里时,他已经快不行了,就将卿尘托付给了我,可是我还是晚了一步,等我追至悬崖边,青漫野已经派手下人给他扔了下去。”“这就是他为什么会在山崖之下巧遇陆晚隐的原因了,是吗?叔叔。”“他肯定是不甘心就这么死了,一直在那儿徘徊。”木放抢过来肯定地回答道。“只是我不明白,他小小的年纪,顶多是得他父亲的指教,能在真实的空间里另辟蹊径,但无论如何也不可能逼出人的魂灵于身体之内啊。这又是经谁指点呢?或有人为他操刀,我就不得而知了。”“怪不得我们在金阙城里,他的阵营之内怎么也找寻不到他的栖居之处?”维加此时才明了禽鸟影使为什么屡屡挫败。
“那我就不明白了,既有如此深仇大恨,他为什么舍近求远,不宰了青漫野,跑‘逐风胜景’大陆作什么祟啊?”木放磊落的心性,驱使他又大声地问起了司空锦。
“我估计可能他受制于人。”维加根据司空锦所说的一切和他战场上所见判断道。
“这个判断不无道理。”司空锦喝干了杯中的“玉满枝”点了点头道。
“那说说我吧,我的家族,晴烟很少讲,我连自己的身世都一窍不通,以后如何为人啊。”木放一步蹦到司空锦的面前,嬉笑着纠缠起他。
“你啊……”司空锦又是满目苍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