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这花给你。”
皇后的衣襟随着夜风微微摆动着,她脸上的笑容平和带着一丝怜爱。她伸手接过初云手上的那朵小花,亲昵道,“阿瑾,一会儿等到了御花园里头,可不能这般跳脱了,知道吗?”
初云一手捏住皇后的裙摆,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阿瑾知道。”
母后说今天晚上父皇在御花园设了晚宴,要来的人许多,该守着规矩。阿瑾记得这一点,大概也知晓其中的意味。她乖乖巧巧的跟在皇后的身边走了两步,没多远就是一道拱门,拱门里头传来高高低低的人声以及来往的宫人,一片热闹繁忙的景象。
初云年纪小,这样的宫宴打从她记事起算是第一回,平日里皇宫里死寂沉沉,她的兄弟姐妹又少,唯有贤妃膝下的另一位平歌公主也走的并不亲厚。故而她今日心中欣喜,脸上的笑容自打来时就没有停断过。
怜妃用指尖捏着一块纱巾,那纱巾随着她扬手的动作从皇帝的口鼻间一晃而多,幽幽的香气与怜妃脸上的笑容一般,诱着他握住了怜妃的手
。
“怜妃娘娘!”初云远远的看见怜妃,立刻忘记了方才自己对皇后的承诺,冒冒失失的当着她父亲的面冲过去抱住了怜妃的一边腿,然后抬起头可怜巴巴的道,“阿瑾已经好几天没有看见怜妃娘娘了。”
怜妃脸上的讶异一闪而过,她抬眼瞧见皇后脸上的一抹无奈便也跟着笑了。怜妃低头抹了抹初云的头顶,笑了,“阿瑾乖,这不就见着了吗?”
怜妃入宫两年,虽然一直深受圣宠,可到如今也没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她与初云公主亲厚,皇帝是乐于见到的。
他对初云的感情平淡,如今却因为怜妃的关系对初云多有侧目。此时也起了逗弄的心思,故意板起脸来,低头瞧着初云道,“初云,见到朕连礼也不行了吗?”
初云闻言一怵,连忙松开了抱住怜妃的手,慌里慌张的往后退了一步,然后咬着下唇,低着头细声细气的屈膝道,“父皇金安。”
皇帝抬了抬手,“免礼。”
初云这才抬起头,有些怯怯的看向款款而来的皇后。
皇后是个柔顺性子,因和皇帝感情淡薄,也并不在意他宠幸多少妃子。这点不张扬是皇帝看得上的,因此皇帝虽然宠幸怜妃,后宫也有许多其他妃子,可到底对皇后还是最为敬重。
皇后屈膝见礼,他便上前将人扶起来,“皇后免礼。”
皇后温润笑了,刚招呼阿瑾,便被皇帝出口拦住了,“阿瑾这孩子与怜妃十分投缘,今天就让她们多相处,如何?”
初云公主因此脸上闪过了喜悦的光芒,抬起小脸往怜妃那里看去。
怜妃对着她笑了,那笑却不及眼底。
她对初云到底是不是真心喜欢?这一点,怜妃自己也打不了包票。
皇后点头应了皇帝方才的话,初云公主就迫不及待
的松开了她的手,直愣愣的往怜妃这边扑来。
怜妃弯腰将初云半揽进怀里,怀抱着柔软的稚童,眼底里是一场即将开场的繁华。
她的思绪一荡,恍然回到了许多年前,在她自己只有初云这般大的时候。
她是在漠北长大的,在人人传颂繁华安稳的大齐王朝的边境,连每一刻的生死存亡都无法安稳的地方,任何的瑰丽的描述对于她来说都像是一场梦。
食物,衣服,甚至是暂时躲过北蛮的一块遮蔽的居所,这都是人们能够争斗的理由。在这样的环境下,她会杀人,会说谎,会一切能够求生的“本领”,直到她到了年纪以后找到了另一条生存下来的省力捷径。
她在十二岁的时候经历了第一个男人,然后是很多个。直至那支大齐王朝派来的军队踏平了北蛮的土地,建立起了第一个关口。
那个时候,司元还不是人人口中都在传诵的大将军。与现在相比,他甚至带着一丝稚嫩。然而,这点稚嫩丝毫不影响他的手腕。第一次与司元面对面相见时,如今想来实在窘迫。她正与两名他手下的士兵厮混,而他踏马而来,当着身后数十位士兵的面手刃了那两名士兵,鲜血溅了她满脸。
“军纪,”他转头对着身后的士兵说,“不可违抗。”
睡一个女人就该死?她觉得可笑,然而并没有说什么。毕竟是眼前这个男人带给了这方久经蛮族践踏的土地一丝尊严。
她学了大齐官话,学了写字,学了女工,学了仪礼,学了太多她前半生根本没有想过的东西,这些都是司元给她的。
等到十七岁那一年,她的外表宛若新生,可内里依旧是死气。站在司元面前,她衣带全解,如同勾引从前每一个男人一般,朝着司元伸出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