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墨身子瘦弱,走得并不快,孟郡要顾着他,虽然着急,却不得不慢行。
到了杜鸣的大帐,却看见罗乘风站在帐外,并没有进去。
才要张口问怎么回事,听见大帐中传出女子清脆悦耳的问责声:“我为什么要呆在你这个大帐里如同坐监犯科?你放不放我走?”
孟郡睁大了眼。
他跟大哥处了十年,从来没有见过一人敢这样跟大哥说话。当年为他哭哭啼啼要跟着出征,大哥一脚将他踢下马,可是一点情面都没有留。
事后他爹还叹道:“这是怕你武功不济,有个三长两短我孟门断后。”
大帐里杜大将军的声音算得上和声细气:“外面不安全,我暂时不能放你走。我知你在大帐中憋闷委屈,你且忍耐几日,等破了边城,我自会放你自由!”
里面的女声冷笑道:“不安全?我自己在外面游荡了十年,也没有见哪里不安全。为何到了你的大帐就不安全了?”
“我答应过苏伯伯护你周全。让你在外十年,是我不对。现在既然终于寻到你……”
“豆芽菜!我说过不要你负责!”苏问昔抓狂的声音。
大帐外面的三个人,面面相觑,目瞪口呆,不可置信。
豆芽菜?
她是在说他们的杜大将军?
没有搞错?
豆芽菜和他们的杜大将军,哪个地方有可比性吗?
三个人看看守着大帐的几个亲兵想笑不敢笑的表情。
这个称呼,太劲爆了吧?
孟郡呆了一会儿,冒着冷汗想,大哥如果知道他在外面偷听到了如此劲爆的称呼,会不会哪天一个顺脚将他再次踢下马啊?
想了想,对那两个作个“我先撤了”的口型,掂着脚尖赶紧往议事的大帐跑。
罗乘风见孟郡跑了,心里想,反正那丫头听着活蹦乱跳、中气十足,要不他也撤吧。于是冲苏
墨拱拱手,自己也见机行事地踮着脚走了。
苏墨觉得,自己虽然对杜鸣没有什么忌惮的地方,但听见这么劲爆的称呼……为免杜大将军日后尴尬,他也走吧。于是紧了紧身上的虎皮斗篷,也转身走了。
不过苏墨身子骨弱,自然走得没有前两个快,刚迈了两小步,听见身后大帐中杜大将军好脾气地说道:“问昔,不管你怎么讨厌我,我对苏伯父的承诺一定会做到。”
苏墨的身子停在那里。
问昔?苏问昔?
忽然想到当日在医馆,苏问昔打量他半天后说了一句“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而他半开着玩笑说了一句“也许是他乡遇故亲”。
苏墨转过脸来,再次看了看大帐。
他很想看看,那个数次被提及的精灵古怪的小丫头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他往回走了一步,又停住,想道,如果对她现在说出实情,她会有怎样的反应?攻城在即,还是先放一放吧。
再次往回走的时候,他的心里多了温温的暖意。这个世上,有个人是和他来自相同的血脉,有着相同的血缘,而且活得比他恣意,这是多么美好的事情。
他忽然觉得,也许瞒下去也是好的,不让她知道,她便不会伤心。一辈子就那样恣意地活着,总是好的。
一边走,一边想着当日小丫头为他看病时的飞扬跋扈。
其实当时,看着她细嫩的手指,他已经对她生了好感。这就是血脉的神奇。在他未认出她之前,他的心其实先已经将她认出来了。
她是不是也是同样的感觉?
原来有个她是这样温暖的事情。那么他庆幸,当时留下的,是她,而不是他。
杜鸣回来的时候,脸比锅底黑。
孟郡老老实实地坐着,不敢直视大哥。心里纠结,非视勿听。他真不该凑过去偷听啊。如果大哥那
个“豆芽菜”的绰号……话说,大哥为什么叫豆芽菜啊?难道是因为和豆芽一样茁壮成长发芽迅速?
罗乘风坐着喝茶,若无其事的样子。心里非常惬意地想,他家那个小丫头,自来就不是个吃亏的,他还真是多余担心。放杜鸣眼皮底下,他倒是放了心。反正那丫头除了气得杜鸣脸黑气粗,也闹不出多大的风浪来。
苏墨倒是不动声色地默默含笑,心里想道,那个丫头,精灵古怪,果然向来不是个吃亏的,但看那日她在医馆里的咋乎劲,就知道是个能拿捏人的。放在子规身边,虽然要他辛苦一些,不过既然他说了,要应当年的承诺,应应也是无妨的。
杜鸣有些诧异地扫了一下大帐,不过是走了一趟,为何觉得大帐里气氛有些古怪?
苏墨浅咳了一声,面色如常地淡笑道:“现在看来,攻城也不是不可行。大好的机会现在倒有一个,不过……”顿了一顿,有些迟疑了起来。
他原是想要用苏神医一用。但现在忽然知道了她是自己的亲妹妹,一下子不想她冒险了。那是他的妹妹啊,一胎里出来的亲妹妹,他恨不得世上所有好东西都捧到她手心的丫头啊。
数道视线落在苏墨身上。
孟郡比较性急:“什么机会?既然能攻城,为何不试一试!”
苏墨将眼神落在杜鸣身上:“如果要攻城,须借苏神医来冒一冒险!”
“不行!”
“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