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张义的允许,赤骨才从包裹里掏出那颗头颅,又欣赏了一下,这才掀开门帘扔进路边的草丛里。
此时,张义突然想起了什么,安德州?交趾人管辖?咔!侬智高!
为了印证自己的想法,他慌忙问道:“赤骨叔,安德州是不是有位侬知州啊?”
说起侬知州这个称呼,还有一段故事。
在侬智高还小的时候,侬家已经是这一带最大的势力,其父侬存福更是野心膨胀,在此地建立了“长生国”。可是没有多长时间,就被交趾派兵剿灭了。侬存福也被抓到升龙城砍首示众。
随着侬智高的长大,家族的势力也在不断扩大。见时机成熟,他就当众说出了为父报仇与交趾不共在天的誓言。随后,他一边率兵攻打交趾,这边又派人去联合大宋。只可惜,当时大宋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北方,对西南一地的土王完全没有兴趣。在屡次碰壁后,侬智高干脆举起大旗,建立了所谓的大历国。
没多少日子,消息就传到了交趾国内。
作为实际管辖这片土地的交趾国,自然是不能容忍的。于是就派出大军将这个大历国剿灭了,侬智高本人也被押到升龙城受审。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侬智高会像其父侬存福那样,被拉到城外砍首示众的时候,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居然被交趾国主李德政放了回来。
不仅如此,还授以侬智高广源州知州,划雷、火、戚、婆四洞及思琅州归其管理。
所以,张义问出刚才这句话的意思,不仅是要确认是不是那个侬智高,还有试探赤骨叔立场的意思在里面。
果不其然,赤骨叔脸色立即阴沉了下来。
“你这年轻人,好不会说话。什么侬知州?那是交趾国主硬塞给侬首领的。我们却是不认的。”
张义见对方的表情不似作假,这才一脸歉意的说道:“是小子失礼了,还请赤骨叔莫要恼怒。”
赤骨也懒得跟张义计较,又检查了一下他的身体,便点了点头:“还行,在修养些日子,你就能够康复了。”
随即就问起了张义的身世来历。
张义知道自己的口音骗不了人,就推说自己是北方学子,受了先生指派来广南西路游历。没想到却被交趾人抓去了矿山挖矿,幸好遇到宋军过境营救,这才得以从矿场跑了出来,又在过河的时候,掉进了水里。
赤骨叔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你既然是北方的,等养好了伤,就回去吧。咱们这块地方不太平,不是你一个书生能久待的。”
见赤骨要转身下车,张义忙开口询问:“赤骨叔,咱们什么时候能去凭祥关或者邕州啊。”
“凭祥关?你去那里做什么?”赤骨实在不太理解,一个书生总想着往边关跑什么。
张义几乎是张口就来:“那里有我的救命恩人呢,小子想着去感谢一番。”
赤骨摇了摇头:“近期都不会路过凭祥关了,邕州却是要去的,半个月后吧。”
说完,就不再搭理张义,转身跳下了车厢。
凭祥关,军营。
等孟州带人回来,已经是夕阳西下了。
他刚走进军营,留守的廖翔梁丰就迎了出来,在人群中寻找了半天,也没看见张义的影子。
“还没找到?”
孟州颓废的摇了摇头:“属下顺着界河一路找到了永平寨,都没发现郎君的影子。”
闻言,廖翔不禁仰天长叹,随即就自言自语的说道:“这可如何是好啊。回到了京城,又该如何向官家交代啊。”
梁丰更是心中大急,他是在庄子里住过些日子的,对张义那些隐秘的事情,也知道的更多。由此,比旁人更知道张义对于官家甚至大宋意味着什么。
恨恨的跺了一脚:“我再去找找,堂堂的大活人,没道理说没就没了啊。”
不等他走出几步,廖翔就在其身后大喊一声:“梁丰,你给本官回来!”
梁丰不忿的转头回望,大有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架势。
廖翔这才轻声安抚:“你自己去又有什么用,万一郎君飘到了河对岸呢,你只能看着干着急。”
说完,就把几人带进大帐,指着地图上的界河:“我给你们三十人,分为五队,每队再带上一名郎中,以便发现郎君能及时施救。你们各队负责一段河道,带齐了绳索武器就出发。”
只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五个负责搜寻的小队就组建完毕。
看着众人离开军营的背影,廖翔在心中默默祈祷:郎君,你可千万别有什么闪失啊。
与此同时,张义这边的商队,也进入了一座县城内。
听着外面来自赤骨的吆喝声,韦豹兴奋的对张义说道:“张大哥,安德州到了。”
随即就搀扶着张义下了牛车。
等双脚落了地,张义才转头四望,尽管已经时至傍晚,街上依旧是人流如织的场景,从路人在行走间有说有笑的样子,能看出侬智高这个首领治理地方,还是有些本事的。
稍后,他就被韦豹领进了一间客栈。考虑到张义的身体,那位面善心更热的赤骨叔,特意在一楼给他安排了一个房间。
“多谢赤骨叔了,多谢韦兄弟。”这句话张义倒是发自肺腑,如果不是这两位的搭救,自己恐怕早就被林间的野兽啃食成一堆白骨。
那位赤骨叔丝毫没有居功的意思,随意的摆了摆手:“也是举手之劳而已,算不得什么。”
随后,交代了几句,说是晚上会让人送来吃食,就走出房间去后院安排货物去了。
等饭的当口,张义就问起了韦豹的身世。
原来韦豹的父母家人,在交趾军进寨子劫掠的时候,都被杀害了。同一个寨子的赤骨叔见他可怜,就把他留在了身边。这一晃七八年就过去了,待这个孩子如同己出。
听了对方的身世,张义也是一阵的唏嘘感叹。随后就看着韦豹问道:“那你现在也是商队的一员,不用去后面帮着理货吗?”
闻言,韦豹就撅起了嘴:“赤骨叔说了,我岁数还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所以只让我跟着到处跑,赶车搬货的差事,却是不让做的。”
张义看着对方仿佛受了很大委屈的样子,不禁会心一笑,想起了以前老人说的一句话:年轻人总怕别人说他小,可等到老了,又怕人家说他老。
也不知韦豹又想起了什么,看向张义好奇的问道:“张大哥,学问好学吗?”
“学问?”张义一时没明白对方的意思。
韦豹连忙用手比划:“就是写个字啊,算个账的那些学问。”
临了还怕张义不明白,就解释道:“赤骨叔每天都要忙到很晚呢,写写画画还要记账,要是俺学会了,就能给他分担一些。”
张义想了想,自己那几笔如同狗啃的字,就别拿出来显眼了。倒是简单的加减乘除,可以教给对方。想必在这个小小的商队里,也足够用了。
随即,就说出了心中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