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李成林把画框翻过来的一瞬间，他的话忽然戛然而止，双手不住地抖动起来，额头上的青筋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鼓起来。

“老师，这段时间实在太忙了，但是我始终没有忘记我作为一名美术生的职业，这不，紧赶慢赶，总算……”

“滚！”陈默话还没有说完，李成林大吼一声，手里的画朝着陈默就飞了过来。陈默低头一躲，画框擦着他的脑瓜皮飞了出去，重重地砸在了办公室的门上，发出“哐！”的一声巨响。

“你你你……”李成林指着陈默，一时间气得说不出话来。

陈默见老头脸都变紫了，吓得他赶紧上前轻抚老头的后背:“别生气，李老师，咋还气成这样，我画得是有点着急了，您也不至于气成这样不是？消消气消消气，气大伤身。”

“放屁！”李成林总算缓过来这口气了，“这踏马……”意识到自己作为美术系的副主任，陈默的专业老师，不应该说脏话，李成林又改了口:“这不是你大一的时候画得吗？现在拿出来糊弄我？你是不是把我当老年痴呆了！”

陈默惊讶地看着老头子，一脸不可置信:“不是，老师，这都快四年了，你咋还能记得这么清楚？你那么多学生，画了那么多画……”

“废话！”李成林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指着地上那幅画，开口说道:“你小子四年就画了这么一幅画，还画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你知不知道？你这幅画我年年都拿来给新入学的你的学弟学妹当成反面教材讲？我怎么可能记不住？要不是还有这点作用，我踏马……我早就把这件垃圾扔了！”

“这……”陈默一脸尴尬，没想到自己撞枪口上了。

“老师，您别生气啊，这不是昨天被您打电话的语气给吓着了吗？不行我今天就开始重新画一张，然后再拿给您看不就行了？”陈默拍着老头的后背，小心翼翼地说道。

“算了算了……”李成林颓丧地摆了摆手，想想自己英明一世，教出来的学生成千上万，最次的也能当个美术老师混口饭吃，没想到临退休，碰上陈默这么个混蛋。

“你别再画了，你再画也是这个德性。”李成林说道，“就这张吧，我给你60分，你混张毕业证，赶紧滚蛋吧。”

陈默大喜过望，连连点头:“老师，真的太感谢您了，以后我逢年过节的……”

“你打住，以后你对谁也别说我是你老师，我也一样，对谁也不说你是我学生。咱俩就当不认识，听见没？”

陈默见李成林气得胡子又快立起来了，赶忙答应:“好好好，老师您说了算，我这就走。”

“快滚！”

陈默走到门口，把那幅画捡起来放在墙角立好，随后转身，面向李成林说道:“李老师，您是位好老师，像我这样不学无术的学生，您都不想轻易放弃，我理解，也感动，我发自内心地感谢您。谢谢老师。”随后，陈默深深地向着李成林鞠了一躬，转身出门离开。

李成林望着陈默的背影从门口消失，长长叹了一口气。有句话他憋在嘴里，迟迟说不出口，此刻只能在心里念叨:

“陈默，人各有志，老师希望你即便选择了别的道路，也能走得精彩。社会是个颜料罐子，什么人进去了，都不可能一尘不染。黑白是非，灯红酒绿，是浓墨重彩地过一辈子，还是灰头土脸，只能靠你自己了……”

走出老师李成林的办公室，陈默也长长叹了一口气。从这一刻起，自己常常做梦梦见的大学生活，就算是彻底结束了。

悠扬的铃声，挥洒汗水的球场，青春与热血，单纯可爱的女同学……一切都将与自己再无瓜葛。

未来尽管会美好，但失去的青葱岁月，再也回不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