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多时候,熟睡的情况下他都会梦见一双粗壮的手,会像铁钳一般掐着自己的脖子,然后把自己拖起来,堵在角落里打上一顿,等气出够了天也就差不多亮了。
一般情况下,徐啸杰都是睡得迷迷糊糊的,麻木到感觉不到什么痛感。
但随着年龄的增长,他慢慢的真切感受到了疼痛,和钻心剜骨的伤心,他开始装傻充愣的反抗,然后换来更多的毒打,渐渐的毒打变少了,徐啸杰也就没有必要不再吊儿郎当的了。
表面上的无所事事,多数隐藏的,是背后的伤痕累累与无力反抗。
习惯性的半夜惊醒,生怕那双梦里的手会冲破梦境的屏蔽,直直地钳上自己的脖子,将自己的喉咙掐的红肿发炎,好几天疼得连水都喝不下去。
就算半夜没有了毒打,到了白天还是要贴上一张笑脸,面对着那双手的主人傻呵呵的笑。
只有这样,无能为力的母亲,才能少担心一点。
自己,也能暂时忘却那时候的阴影,面朝阳光的笑上一笑。
正睡得熟,突然一只手扯上了自己的领子,徐啸杰条件反射似的拼命掰着那只手,马上就要上牙咬了。
这时候耳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徐啸杰才迷迷糊糊的恢复意识,睁开了眼睛。
吴释正嫌弃的推着他的脸,躲开徐啸杰白花花的牙齿,“你发什么神经?赶紧起来,有人来了!”
“啊?哦哦!什么?来人了?哪来人了?”
徐啸杰急忙跟上吴释的脚步,没跑几步,就看见莫以尘正躲在灌木丛里朝他们招手。
躲进去后,徐啸杰探出脑袋,就看见夜幕之下亮起了一排光亮,灯光四处张望,似乎是一队人在找什么东西。
难道是前来科考的人员?
不对吧,这里靠近边缘地带,什么食物都没有,哪里有什么动物活动。
那这些人到这里来,可就不好说是干什么的了,搞不好万一是研究什么秘密项目的,要是被发现了肯定就说不清楚了。
吴释走到旁边,朝另外的方向又看了看,隐隐约约的好像又看见了人影。
徐啸杰急得团团转,感觉往哪边看都不是,问道,“怎么办?难不成要躲到天上去吗?”
“对”,莫以尘突然说道。
徐啸杰则傻了眼,失声叫了出来,“你说啥?我可不会飞啊!”
吴释一把拉着徐啸杰,和莫以尘一起突然猛得跳进了旁边的湖里,扑通落水的声音很快被逼近的脚步声覆盖,水面之上的波澜慢慢平静下来。
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很快,水面之上响起了交谈声,“哎,刚才什么动静?像是有东西落水了吧?”
“没有吧,嗨,有可能是树枝枯死,断了掉水里也说不定,这季节不就是这样的吗?赶紧巡查完往上面去看看,现在局势紧张谁都不能偷懒,再晚一点回家老婆都要扒我的皮了,快走吧!”
“你活该,还是我们单身汉好,一家吃饱全家不饿……”
等脚步声走远了,水下才冒出泡泡来,哗啦一声冒出来三个湿漉漉的身影。
其中一个不停的呼噜着头发,吭呛得咳嗽着,“咳咳咳,这水也是臭的,呕~”
“哎呀,别抱怨了,你还得感谢这臭水沟足够臭呢,不然我们早就被探测器发现了……对了,莫小哥,你的伤怎么样?赶紧上去清理一下,别感染了,这里可没有什么消炎的好药用”。
莫以尘有些失神,喘息不太平稳,暗自捂着自己的胸口,咬着牙说不出话来。
即使月色有些朦胧,吴释还是一眼就看见了莫以尘胸口,那道新鲜创口位置上溢出的鲜血。
此时伤口正汩汩的往外涌出血来,染红了深蓝色的外衫。
徐啸杰抹掉睫毛上的水珠,凑过去扶着莫以尘的胳膊,“你这家伙,撑不住就别硬撑,嘴硬能当饭吃吗?赶紧上去,走”。
莫以尘强撑着身板,没好气的说道,“多嘴多舌的……要扶能不能扶稳一点,你的脚都快站不住了”。
徐啸杰反驳道,“谁知道你看起来瘦瘦的,怎么和我差不多重啊!你是不是背着我们偷吃东西了?”
“闭嘴,你怎么不说我比你高呢”,莫以尘甩了甩头发,涨呼呼的脑子稍微清醒了一点。
吴释在两人后面跟着,给了一人后背一锤子,催促道,“还贫嘴,赶紧上去,要是晚了我就没法子了”。
……
枯瘪的枝条上,落下一只小巧的鸟儿,它扑棱着翅膀,抽搐着灵活的脖子,眼睛是暗红色的,正直勾勾的盯着三人的背影看。
城市虚影投下朦胧的月色,将鸟儿的全身都照得发亮,灰红色的羽毛枯燥无光泽,好像没有生气一般,也许是从阴曹地府里爬出来的。
穿过时空的缝隙,从那双眼眸之中看到模糊的景象,阴暗处的窥探爱意,正无声的疯狂涌动着。
富丽堂皇的住宅里,老式的餐椅上端坐着一个女人的身姿,她优雅的拿起刀叉,切割着盘子里刚烤好的牛排,悠哉悠哉的送进自己的嘴里。
餐桌旁边站着一个衣着端庄的中年男人,他挺直腰板,一副管家模样,表情严肃而呆滞,好像也没有什么人气。
女子打扮精致,雍容大度,优雅温婉,就如同古时候的大家贵妇一般,气质十分的出众。
只是,即使是再厚的粉底也遮不住她脸上隐隐的伤疤,科技都救治不了的伤痕,只能交给时间来冲淡了。
几只僵尸般的小鸟落在餐桌上,叽叽喳喳的叫得很难听,女子倒是很慈爱的放下刀子,挠了挠它们的小脑袋。
对旁边的管家说,“钟叔,别忘了睡前把这些小可爱们喂饱,它们最近为了找小杰,可是受了不少累”。
“是,夫人”,钟叔机械人似的弯了弯腰肢,点点头走了出去,每一步都感觉是砸在地上的,厚实而震彻心脉。
女子则不紧不慢的继续切肉,顺手还递给小鸟几块,托腮看着它们大快朵颐的样子,嘴角还没干涸的血迹被挣裂了,露出狰狞的笑容来。
豪宅外院,孤零零的落着几间小屋子,看起来和这个现代化的时代格格不入。
锈迹斑斑的落着几把大锁,却没有装置什么红外监控摄像头,不像是关人或者放贵重物品的地方,倒像是一座遗落的古城,久久没人问津。
旁边扎着许多鸟窝箱子,温馨可爱的图案上刻着许多符号,歪歪扭扭的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箱子里堆满了扎眼的红点,晃晃悠悠的好像是眼珠子在转,当钟叔把鲜肉丢过来的时候,蜂拥而上的一瞬间,就只剩下骨头渣子了。
撕扯碎肉的声音,将夜幕下的深云深深淹没,偷不下一点月光来。
钟叔整齐贴身的管家服上,被喷溅的血液染得花哨起来,但他的脸上还是一副呆滞的表情,看不出一点喜怒哀乐来。
这表情,多半是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