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啸杰咬了咬牙,又嘀咕了几句,“你还真欺负我啊,真是越强越不要脸……那我,就更不能要脸了……”
看着鹰爪越来越近,徐啸杰心脏怦怦跳的同时,还是能保持点理智的。
当然,腿软这个暂时还克服不了,只希望到时候逃跑时不要摔倒才好。
既然不能往外跑,那就朝危险的地方凑,说不定还能有所转机。
徐啸杰后撤几步,铆足了所有的力气,猛得朝雄鹰奔去。
雄鹰瞧见猎物朝自己跑过来,立刻腾空而起,勾着爪子扑了过去。
距离还有几尺的时候,徐啸杰一个紧急刹车,卧在地上从雄鹰的下方滑了过去,雄鹰冷不丁的扑了个空。
只在爪子上,刮蹭下一块橘红色的晚霞残片。
总说人在危难之际,会爆发出超出平常的力量,而且,还不管这个人是不是怂货。
雄鹰俯冲的速度已经足够快了,却还是没逮到徐啸杰,下一秒,还没来及转身,它的身后就隆起一片绚丽的晚霞。
猝不及防的,被徐啸杰用披风蒙了个满头大,为了安全起见,徐啸杰还特意争分夺秒的打了个死结。
无头苍鹰腾空乱飞,跌跌撞撞的扑棱着,徐啸杰缩着双手,识相的后退了好几步,生怕自己被误伤。
“得罪得罪,谁让你长得这么吓人……”
徐啸杰搓了搓自己的胳膊,把鸡皮疙瘩按了下去,转身就要往殿内走。
身后忽然响起一声爆炸,绚烂的晚霞被碎成了残片,飘零零的和羽翼齐舞。
雄鹰的怒喝声响彻云霄,徐啸杰被冲击波掀翻了好几个跟头,最后撞在大殿内的柱子上才停止翻滚。
耳鸣头胀的同时,徐啸杰似乎还听见几声喊叫,好像在说,“快让开,闪开!别挡我的道!”
脑子是还没清醒,身体倒是很诚实,本能的往旁边挪了挪,让出一条路来。
眼前的黑不是黑,而是懵懂的深渊。
只听见耳边飞过一只破风箭,以及刺穿肉身骨骼的爆裂声,和那雄阔壮远的悲鸣声。
随之一切都尘埃落定,徐啸杰从耳鸣震荡之中苏醒了过来,定睛一看,满是血迹浸染了大殿。
将威严雄伟的周遭,例如建筑,雕刻以及绸彩,都染了个透底红,湿漉漉的在风中凌乱,将滴滴血水抛洒如阳光的背阴处。
有可能终其几生,都不会再得以见到,那曾经平平无奇,终日可以见到的阳光了。
建筑物开始崩裂,在灰尘仆仆之下,是空旷的银河视角,诡异的光冷冷的洒在温热的生命体上,也不知会发生怎样的反应。
以至于,到现在,徐啸杰都以为不是在做梦,而是在历劫般的尘世间涅盘。
等待,属于所有人的重生。
……
抬头遇见的都是柔情,和银河灿漫,低下头便是满手的尘灰,和宇宙浩瀚无垠。
身处其中,再无一丝的心智波澜。
这,可能,就是近乎宇宙,近乎概念上的神明吧!
那只雄鹰倒在血泊里,徐啸杰虽然庆幸自己得以活下来,但也不可避免的,有些有病似的为它伤感起来。
这是有病似的软弱,也是,人性的真正光辉之处。
性这个字,因为有了心,才有了人的生命真气。
可以为了生存去杀戮,却,绝不可以为了玩弄和快意恩仇,去肆意妄为的虐杀。
这样的人,有人性,即使有时候软弱无能,却也能安详的死去。
因为,灵魂没有负担,可以问心无愧的接受轮回的洗礼。
说实话,有人性的人是什么样子,没有答案。
可能拥有的统一特质,是,不在意外人的眼光,只在意自己的感受和看法,遵从最原始的人之光辉。
能有多少事可以想清楚,又有多少能称心如意,不过是借着时间这趟旅程,和自己慢慢的和解罢了。
残破出尘的羽翼,在脸颊旁擦过,也在心间柔抚,让徐啸杰不得不吸收很多。
他用指甲抠了抠地面,光滑的大理石地板发出刺啦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在心间拨乱琴弦。
徐啸杰一直认为,自己是个心思很粗的人,从未想过,这短短在宇宙中穿梭的几段记忆,就已经足以让他心思沉重起来了。
不知其他人,是不是同样的感受。
可是话说回来,谁能理解自己,谁能感同身受,还真的不怎么好确定。
现实中尚且如此,何况梦境呢?
灵魂出神的身体,处于高度紧绷的状态,轻轻一碰,就能立刻将思绪抽回来。
巫马聪的小黑手还没碰到他,徐啸杰就从地上猛得弹了起来,两个人就差同时起步跳了,默契的很呢。
巫马聪是得理不饶人的主,很不满地说道,“你吓本少爷做什么?好好爬起来会死啊!瞧你这小胆子,刚才吓得都快瘫地上了”。
徐啸杰正了正歪斜的腰带,看向巫马聪的满眼,都充斥着不服气。
说道,“那也比你强点,你这又是猫在哪里发出偷袭的?肯定不会是什么好地方,不然就凭你这尿性,能躲哪里去?”
“嘿嘿,这就骂的有点过头了吧!我承认自己不是什么好人,也挺猥琐不要脸的,但……之前欺负你的事已经是几辈子前的了,你要不要一直这么用有色眼镜看我啊!人是会变的……好歹,我刚才也救了你一命啊!”
徐啸杰甩甩已经被汗浸湿的头发,朗声笑了笑,替巫马聪拍了拍身上的灰。
“别生气啊,我这不是怕你不习惯嘛!我们都斗了几辈子了,我想,在记得彼此善意的同时,还是保持原状,这样感情才会更加长久啊!打打骂骂的,双方才不会觉得别扭……”
巫马聪甩掉徐啸杰殷勤的手,一脸的嫌弃,“得了吧你,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人这种东西最不能轻易相信了,谁知道你是不是装出来的和善……善恶往往只在一瞬间,就能发生倒反天罡的改变,你也能理解的吧,不用我多解释……不过,你说的确实对,还是保持原状的好,省得多生事端,能相信的相信,不能相信的还是靠自己比较靠谱”。
话说得轻松,做起来就难了。
要维持一个别扭的信任平衡,这是绝无仅有的,前人没栽树,后人还等着评价,如今也只能靠自己的感觉去走心了。
两个人互相对视了几秒,然后就捂着嘴躲开了视线,都开始干呕起来。
算了,就算心凑的再近,该恶心还是会恶心。
巫马聪抹了抹嘴,走到平台的边缘看了看,问道,“徐啸杰,现在什么情况了,你刚才不会一直哭天喊地的,什么都没有注意到吧?”
徐啸杰切了一声,向平台走去,“我说……啊??!!额,好疼……”
乌黑的天空被撕裂,从天而降一道闪电,伴随着暴风雨一般的水滴,噼里啪啦的砸在胸口上。
徐啸杰揉了揉眼睛,不可置信刚才把自己震飞的,会是眼前这个男人。
男人华丽的衣着已经被打得破破烂烂,脏兮兮的样子没有了半分神性,不是指外表,而是内在。
龙王神的头上长出了两只犄角,黑黢黢的上面正闪着暗红色的光斑,一条同样恶心配色的龙尾,正翘首以盼的向徐啸杰逼近。
而龙王神的利爪下,正死死掐着一个濒临爆裂边缘的,脆弱无比的脖颈。
巫马聪的脸色即使在暴雨的洗礼下,还是肉眼可见的清晰的红紫,怕是到了要咽气的地步。
龙王神的神目,幽幽闪闪,有些诡异的盯着徐啸杰看,嶙峋的鳞片已经刺破他的皮肤,将他完完全全包围了起来。
这下,徐啸杰连一点人味,都感受不到了。
徐啸杰一张嘴,苦闲的雨水就流了满嘴,说起话来都变了味。
声音低闷,异常的愤怒,喊道,“放开他!你,不应该是神吗?”
在徐啸杰有限的认知里,神明是需要节欲清心普善的,怎么会染指弑杀呢?
龙王神已经变质的喉咙里,再也发不出那个浑厚的男低音了,低吼道,“神?呵……你别忘了,神也是由人变来的,能有多大的区别,啊?”
滴答滴答的雨声,仿佛为了这场对峙的气氛烘托,悄然变小了好多。
这下,隐匿百穿的狂躁心跳声,再也遮盖不住了。
徐啸杰看着巫马聪,一点一点的被提溜到悬空的位置,全身的神经都开始紧绷起来。
被雨滴蒙盖的眼眸,始终不敢合眼,哪怕是擦一擦的动作都不敢轻易有。
徐啸杰咽了咽雨水,尽量保持镇定的说道,“你想做什么……你不是还需要我们,帮你沟通华夏吗?不是想着救子民于危难中,你…怎么说变脸就变脸了…”
龙王神根本没听徐啸杰的废话,高声打断了他的絮叨,“两个选择,要不我杀了你们两个,要不你杀了他,而你不用死,我也会就此收手……选择吧,这时候犹豫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什么!?”
这声“什么”,徐啸杰都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发出声来,只能感觉到这个词在脑海里不断的浮现。
淋透了的身躯,此刻半点温度都没有,仿佛死透掉了。
说假的,这选择真的很难,放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