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九的上位就像是个笑话。
他手下可用之人无几。
即便是推他上位的、他身后的八哥以及大老板和机长,也对他算不得上心。
虽然给了他人手,可八哥那看热闹的心思简直肉眼可见。
八哥因着这事儿,挨了罚,心里简直恨毒了常九,给他收尸的收尸袋都准备好了,就等着他啥时候把自己玩死了。
可常九让他失望了。
这小子的手段比他想的还狠。
虽说大家闯入了这个行当,都是些亡命之徒,但是哪有几个真嫌命长的?
从出头鸟被打断了手骨和腿骨倒吊了三天三夜差点儿没命后,大家的这声“九爷”就叫的愈发心服口服了。
也是打那之后他才知道,原来当初组织之所以断定齐默就是官家的暗桩,不但是因为那由他处置、本来该死的人活着出现了,也是因为在齐默的住处找到了当时常九交出去,齐默却没来得及处理掉的窃听器。
宁可杀错,也不可放过,是组织的一贯作风。
常九突然明白了当时齐默的笑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个人一如他记忆中的那般讨厌,齐默大概早就察觉到了自己迟早有一天会暴露身份,所以特意没有处理掉那个窃听器。
他知道,即便常九想拒绝接替他成为K,可在听到关于窃听器的消息时,常九的“愧疚心”也会逼迫着常九答应他的请求。
本性不坏、善良又正直的人,才最是好掌控。
常九对齐默的想法心知肚明,可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无法拒绝他,即便常九知道,这个决定事关生死。
他去齐默生前那般,陆陆续续的传递着消息,官家的严防死守打击着组织的发展蔓延,以至于他们的“生意”也难做了许多。
但是距离将所有毒贩子一网打尽,却总是差了口气儿。
大老板因着是半隐退的状态,几乎从来不出现,机长即便是出现也只单单见八哥一人,常九能查到的消息始终有限。
这两个最重要的人物不露头,即便是底下的小喽啰抓个遍,也是毫无意义。
有时候,想要看清深渊里有什么,光是直视深渊可远远不够,还得亲自进入深渊切身体会一番才行。
与齐默不一样,常九从来不曾提及过自己的真实身份。
兴许是因为无人知道他才是真正的K,即便每次被他自己引来的官家人围剿,挨打的次数也不比别人少,甚至有一次子弹擦着心脏过去,险些去了半条小命。
兴许是大家都是一样的惨,再加上他听话,手狠,话还不多又好拿捏。
因此,在一次去Y市“出差”,他从官家人枪子儿底下拼死把八哥捞回来后,反倒逐渐让他受到了些许的重用和信任。
时隔四年,八哥终于引见他见到了大老板和机长。
八哥让他少说话,老实点,随即带着他去了一处庄园酒店。
常九无心关注那庄园的豪华奢靡,一路上垂着头不敢多看,直到被领入了一间小院儿。
跨过了两道院门,越过了层层叠叠的保镖,八哥终于带着他站到了屋子门口。
房间里,隐隐约约的熟悉女声柔情似水得说着些什么,听得不太真切,而那人究竟是谁,常九却瞬时便认了出来。
四娘子。
她竟然也在。
继而想到那些关于四娘子的“江湖传言”,常九不禁紧了紧指头,骨节隐隐约约的“嘎巴”作响。
八哥听了动静以为他太过紧张,拍了拍他的肩头:“你先在外头等我,一会儿我喊你进来你再进来。”
说完,他将自己矮桩子似的身体上,包裹得有些紧吧的西装抻了抻,抬步走了进去。
常九心里头有些平静不下来,既紧张又兴奋。
一想到一旦屋里这两人的真实身份被曝光出来,这个组织就有彻底覆灭的可能,他就激动的额头溢满了汗珠子,甚至八哥出来唤他的时候他都半晌没反应过来。
可等到两人进去了之后,常九才彻底清醒了起来。
房间里一扇轻薄的绢丝屏风,隐隐透出了两道模模糊糊的人影。
这里是古色古香的设计,陈设的也都是复古考究的木质桌椅,隐约瞧着,常九突然想到了古装剧里坐于高位的官家老爷。
如此落差感,反倒让他放平了心态。
无论如何,总算是有了些进展,这面即便当下见不到,他也迟早是有机会能见到的,总有一天,他能查清楚这两人的身份,让他们为自己的作为付出代价。
心里想着,他不禁微微侧目看向四娘子的方向。
她所坐的位置并没有在屏风的覆盖范围内,但是距离坐在被屏风遮挡住的右侧的那位贵人很近,是大概伸手便能够到的位置。
想来,右侧这位就是大老板了。
“今年这山庄的杏子,还真是香甜,您要不要也来个尝尝?”四娘子眯着眼,嘴里咬着半个杏子,饱满的红唇吮着汁水,那模样简直称得上一句风情万种。
如今即便已经年过四十,瞧起来却也没有半点老态,反而长得跟个水灵灵的年轻姑娘似的,却比年轻姑娘多了不少风韵。
她身侧的小碟子里,放了一碟子杏子,瞧起来颇为新鲜诱人。
听了她的话,常九不禁朝着那杏子看过去,随即看到了一只探过去拿杏子的手。
那只手粗糙黝黑,看起来手的主人大概已经年纪不小了,隐约可见那手背上已经有了老人斑。
而最为惹眼的是,他的大拇指上戴着一个帝王绿的冰种翡翠扳指,扳指下遮掩不住的位置,一条隐约可见的褐色伤疤映入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