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而帮她赶走图谋不轨的醉汉;时而帮她收拾那些看她眼盲便想偷东西不给钱的买者;时而在深夜时将她没卖完的小摆设都买下来;顺便目送着她安全回到学校,心头才算彻底踏实起来……
他就像个阴沟里的老鼠,不敢露头被她发现,生怕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对自己产生抗拒,却总是难以自控的想多看她两眼,想在她身后默默保护着她。
可她眼盲心不盲,时间久了,她也发现了他的存在,那次走到校门口时,她难得的停下了脚步,微微侧头,轻声问道:“你在么?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么?”
他紧张的顿时汗湿了脊背,掌心也变得黏糊糊的,他不敢提及自己的真实名讳,仓惶间四下望了一眼,看到不远处一家名叫“笑口常开”的牙医诊所,开口道:“常乐,我叫常乐。”
话音落下,他不禁有种想哭的冲动,心头弥漫出的情绪不知是后悔还是难过,他心悦于她,却连自己的名讳都不敢提及。
可他实在怯懦,一个姑娘的未来哪里是钱和些许的关照能弥补的?他怕,一旦自己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那他这份在暗中保护她的权利,也会没有了。
人是不能说谎的,一旦说了谎,便需要层层叠叠的谎言去陆陆续续的圆谎,最后便说不出真话了。
而信任,也是被谎言所逐渐消磨掉的。
因此,他自己心下也明了,自己这一句“常乐”,便已经将自己和她的未来彻底抹杀干净了,可是至少,她在当下没有排斥他的意思。
就这样,他们两个便就这么心照不宣的过了许久。
爱意本就不受控制,更何况是朝夕相处,他比任何人都明白自己的心意,可这本就是一份求不得的缘分,每每想到,他都觉得心头无限压抑。
可那时的他跟杜湘帘一样,还是个学生,他的心思不属和行为异常都被明家父母看在了眼里,很快,便瞒不下去了。
“所以,杜夫人说,明家二老不愿她过门,并非是怀疑她别有用心,而是……他们得知,你们兄弟二人,恋慕着同一个人,不愿你们兄弟阋墙?”简不听微微敛眉,轻叹了口气,出言说道。
“正是。”明潇闻言红了眼眶,道,“不然如何能称之为孽缘?并非她是我的孽缘,而是我是她的路障……”
明轩与杜湘帘初识那日,其实是明轩带着明潇前来医院看。
那时明轩刚刚结束假期回家,还没能在家里喝口热水便被打发着送明潇进了医院。
兴许是明潇严寒之日还不忘往杜湘帘那边跑,顶着寒风随便垫吧那几口干粮,导致他邪风入体,非常突兀的发作了急性肠胃炎。
那时在医院看护的明轩去验血,也不过是闲来无事的好奇心作祟,所导致的巧合。
正此时,一个熟悉的声音自不远处响起,坐在走廊中吊水的明潇不禁抬眸查看。
远远地,明潇便见到了孤身来医院挂号、有些茫然的站在人流中的杜湘帘。
她似乎想寻人问路,可周围人都来去匆匆,没有空闲去理睬她,让她看起来好像被这个世界所隔绝了一般。
正在明潇踉跄着,想拔掉自己手上挂着的点滴上前帮忙时,刚刚领完验血报告单的哥哥明轩刚好回来了,于是他便顺势催促哥哥前去帮忙,还不忘千叮咛万嘱咐,让哥哥千万不要在湘帘面前提起自己。
明潇的肠胃炎来势汹汹,以至于给明家二老吓得个不轻,径直将他关进了房里,看着他整个假期都没敢让他出门。
他也万万没有想到,再次听到湘帘的名字,会是从哥哥嘴里——他们开始交往了。
明轩之前一直住在学校,那时的通讯也不如如今方便,自是不清楚家里发生的事儿,自然也是不清楚,那姑娘其实是弟弟的心上人。
可他不清楚,明家二老却是门儿清,当下便对此颇为抗拒,条件反射的说了句“不行”。
而面对明轩的质问,他们找不出什么正经的理由,又不想将实话说出来,让他们兄弟离心,只能随便找了个借口说了一句:“那姑娘的眼睛可是因为明潇才盲的,你们怎么能……怎么能在一起呢……”
这样的理由,却难以说服深陷于情的明轩,反倒是让他径直搬了出去,甚至趁假期时径直随杜湘帘回了老家,拜访她的母亲。
后来,明潇再得到杜湘帘的消息,就是与哥哥通话时了。
往日闷葫芦似的哥哥开始变得话痨了起来,总是在他耳畔兴冲冲的说着:他们一同去了什么景点,一起去哪儿约了会,一起吃了什么餐厅,岳母对他如何关照……
明潇不知自己当时笑的是否勉强,只是一度在想,如果当初自己没有隐瞒身份,而是勇敢的跟她好好道歉,然后光明正大的追求她,是不是如今结果会不一样?
只可惜,一步错,步步错,幼年时期的那个自己所犯下的罪责,是他一生都还不完的债,如今的他,又哪里有资格谈什么“勇气”?此生所求,不过是能看到她幸福罢了。
看着杜湘帘和明轩的恋情进展的愈发顺利,他也逐渐开始放下心来。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自己哥哥,与顽劣的自己不同,他是一个顶好的人,打小就是“别人家的孩子”,如今也愈发的有本事,听说毕业后便能在清北留任教授,到时候空闲时间上也能充裕许多,不愁没空照顾湘帘。
自家人又不是什么难相处的人,湘帘嫁过来也不会受苦,自己父母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心里明显不曾将多年前那事儿彻底放下,日后湘帘与明轩结成秦晋之好,他们自然不可能会因为她眼盲就亏待了她。
眼瞧着明轩也到了成亲的年纪,有他照顾杜湘帘,自己也该是能放下心的。
世间诸事,多半不能事事如愿,这是他小小年纪便已经明白的道理。
如此看来,即便自己心痛万分,可若是她能得到幸福,那也是好的。
可是,原以为这样的结果已是最差,可他没有想到,比起后来发生的事儿,此事也不过尔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