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延淳少年的生活低调而平稳,哪怕他生而为皇子这样显耀的身份,但他似乎天性间就懂得低调。他不想令母亲操心,他的母亲,身体不是很好。他的母亲苏淑妃,位份不比大哥的生母为赵贵妃、三哥的生母为谢贵妃,当然,更比不得二哥的生母先胡皇后,他们提起来都要叫一声母后的。
母亲位份不高,穆延淳自己也不觉着自己是很出众的人,大哥骑射好,二哥文采佳,三哥也是少时出众,好在,他是做弟弟的,比不过哥哥们也很正常。好在,他虽不出众,但父亲穆元帝待他也很不错,他的皇子生涯还是很顺遂的。穆延淳人生的改变来自于那一年宜安公主初嫁,年后,他们这些年长些的皇子公主们被允许去宜安公主府上吃年酒。
那一天,他见到了他未来的妻子,谢莫如。
穆延淳出宫时,他的母亲苏淑妃就叮嘱过她,倘能见到尚书府嫡长孙女,要跟人家说话问好,这位谢家的嫡长孙女,不是外人。
他待细问其故,母亲的神色不是很好,穆延淳便没再多问,以免母亲伤感。
其实,谢姑娘出身尚书府谢家,而谢家是宫里谢贵妃的娘家,故而,谢莫如当是三皇子正经舅家表妹,穆延淳觉着,跟人家不熟,也不知该说啥,还要送人家东西,怪不好意思的。幸而他生来一张端严脸,木着脸说几句话,递上东西时,还有些担心人家女孩子会拒绝她。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女孩子头发梳的比较高的缘故,穆延淳发现,谢家姑娘似乎比自己还略高一些,这个发现,让穆延淳有些……咳……还有,这位谢姑娘长得,还挺好看的。
甭看穆延淳生就一张端严脸,他一向挺有审美。
当然,对谢姑娘莫如的相貌印象很快就被谢姑娘莫如的性格所取代,因为,谢姑娘当天干了一件,重塑穆延淳世界观的事:谢姑娘把宫里一向骄横的试图寻衅她的大公主永福公主给怼了个半死。
后来,回到宫里父皇也发了一顿脾气,还把永福公主发落到静心庵修身养性去了。
跟永福公主吵架只能说勇气可嘉,只要能豁出命的,也不必受永福公主的气。当然,谢家清贵,就是与永福公主吵架,也不必豁出命去。但,能把永福公主吵赢,这就相当有本事了,最后,非但吵赢,还把永福公主吵得全不占理,这可真是个厉害的姑娘呀。
穆延淳私下跟他娘说,“谢姑娘完全不用担心,她可厉害了。”
他娘有些苍白的脸上露出微微笑意,道,“这么厉害啊。”
“相当厉害。”想一想永福公主的最终下场,穆延淳笃定。
后来,他娘就没有再提起谢姑娘,直至西蛮上表求娶公主,不知因何,承恩公府极力推动谢姑娘以公主身份下嫁西蛮之事。他的母亲那般焦虑担忧,最后魏国夫人自尽,谢姑娘也没嫁成,他的母亲因此大病一场。穆延淳方知晓了一些母亲的身世与谢姑娘的身世。
焦虑似乎始终伴随着母亲的生活,不能掌控的人生,淡泊如母亲也要如后宫所有女人一般,费尽心思的猜度他父皇的心思与喜恶。母亲尤其关心三皇子的亲事,穆延淳有些不明白,他问母亲时,母亲并未瞒他,母亲叹道,“谢贵妃是个委婉玲珑的性子,她是不会喜欢莫如的。”
穆延淳有些不明白,“谢妃母不喜欢谢姑娘,那又如何?谢姑娘又不是要给她做儿媳妇。”
母亲突然问他,“你觉着,莫如如何?”
穆延淳有些不好意思,吱唔着没说话,这怎么好意思评论人家一位未出阁的姑娘呢。母亲问他,“你觉着,她相貌如何?”
穆延淳脑海里立刻浮现出第一次见谢姑娘的模样,很实在的说,“长眉,凤眼,高鼻梁,鹅蛋脸,很不错。”他也不知为何,就此一面,他就记住了谢姑娘的相貌。或者,是因为谢姑娘实在是一位光芒四照的姑娘的缘故吧。
“你觉着她性子如何?”
“是个讲理的姑娘,就是,就是一般人估计讲不过她。”穆延淳还悄同母亲道,“要我说,三哥跟谢姑娘也不合适。谢妃母成天在皇祖母跟前奉承,谢姑娘跟承恩公府仇家一般,再说,谢妃母瞧着和气,却是个好强的。谢姑娘更不必说,永福皇姐都强不过她去,谢姑娘以后,得找个心胸够宽厚,帮理不帮亲的,三哥是个明白人,可要说帮理不帮亲,三哥估计不成。”
母亲问,“你觉着,帝都有这样的人吗?”
穆延淳道,“应该有吧,不过,除了我,我也不认识别人了。”他也挺会哄母亲高兴。母亲果然笑了,道,“要是你能娶到谢姑娘,你可能如此待她?”
穆延淳也就随口一说,一说娶啊啥的,他又不好意思起来,重端严了脸孔道,“婚姻之事,自然是父皇母亲做主。我不论对谁,我都是看谁占理的。”
“你会不会觉着,莫如有些厉害。”
“厉害不怕,讲理就行。”穆延淳的成长岁月中见多了胡太后的胡搅蛮缠,他一向认为,女人最可怕不是厉害,而是胡太后那种,既无智慧,人且糊涂。只要是明理之人,厉害怕什么,明理的人,厉害也厉害在理上。
然后,他母亲就欣慰的点了点头,道,“延淳啊,一辈子都要记住你今日的话。”
而后,他的父皇为他与谢姑娘赐下亲事。连一向与他不大亲近的一二三哥都过来关怀了他一回,更不必说一向与他亲近的四哥了。他四哥简直要拉着他去庙里烧香拜佛,觉着他将来的人生毕竟凄惨而可怜的。穆延淳不愿别人这样说自己的未婚妻,道,“谢姑娘挺好的。”
他四哥道,“我现在只庆幸弟妹是文官家出身了。”
穆延淳道,“怎么,四嫂拿棒子捶你了?”他四哥的岳父南安侯,这可是大名鼎鼎的战将。
他四哥主刻一幅当家做主的模样,“你四嫂啥都听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