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勤一等又是三个多小时,余副局长居然神奇地从超市出来了,大家翻查交通监控才发现,他是坐出租车回来的。特勤都没发现,他什么时候钻进超市里了。老任总觉得这家伙鬼鬼祟祟的,干脆反查这辆出租车的载客地。查到了,载客地在五一广场,正对着一个交通监控,余罪在上车前,仿佛预先知道这个位置一样,对着监控的探头,竖着一个中指。
一个中指,支援组看得面面相觑,再往下没法查了——他是步行的。很明显,他预知到了,家里要查他,故意这么做的。
老任有点儿气着了,感觉系在余罪身上的线越来越松,他生怕有脱落的时候。这不,特勤直到天黑时分才找到人,把他带回了总队,直接进了特勤处。匆匆赶来的任红城一见余罪那德性,又吓了一跳。
余罪头歪在椅背上,打着哈欠,像疲惫至极,不时地吸溜着鼻子,又好像极度不适。
畏寒、痉挛、精神萎靡,老任一刹那知道发生什么事了,他坐在余罪的对面,摸了摸余罪的脉搏,看了看他的眼底,关切地问:“他们给你吸了”
“掺在酒里,一不小心就喝了点儿,没事,微量,兴奋了一晚上。”余罪道。兴奋之后,这副作用太强了,很累,是那种疲倦到骨子里的累。
“回头检查一下……有什么进展”任红城问。
“没什么进展,尝试性的接触,咱们是,他们也是。”余罪懒懒地说。
“有什么情况,你必须如实向组织上汇报……昨晚到现在,十几个小时,都发生了什么事,详细经过,你复述一遍,特别是和马铄接触的详细情况。”任红城道。
“接触了,没什么,还不是想巴结巴结我,给他们办点儿事。”余罪道。
“又给你行贿是不是”任红城一下子想到了。余罪笑了笑,是那种贼笑,每次上交赃物他都吞吞吐吐不痛快。老任轻声道,“这些,也务必要向组织上如实反映,全额上交,都是赃款,千万别生歪心据为己有啊,很多特勤就是把握不住轻重,在这个上面犯了错误。”
“呵呵,性贿赂,怎么上交啊,你要啊。”余罪笑道。
“啊给你送了个女人”老任吓了一跳,看来对方真舍得下本钱。
“不,送了三个。”余罪竖着三根指头,然后对着瞠目结舌的老任道,“别瞪我,我可什么都没干。你说我容易吗,你摸摸我头上的包,现在还疼呢,为了组织的荣誉差点儿搭上小命,我跟你说,这算工伤啊。”
余罪的表情极度怪异,还是平时一副讨价还价的赖皮相,人却像被抽了筋一样,懒懒地歪着脑袋靠在椅背上。
这个问题还没有讲清楚,新问题又来了。马铄的电话打了进来,支援组第一时间监听到了,通知老任。老任却看到了余罪懒洋洋地掏着口袋,拿起手机,“吧唧”给扔了。
哎哟,老任赶紧急着去接,好在扔在沙发没坏了,他看着号码,手拍着余罪的脸蛋,让这货清醒点儿,催着:“喂喂,这些事以后再说,马铄的电话,听听他说什么。”
“给你找事,还能有什么……领导就得有领导架子,他打你就接啊甭理他,你越不理他越巴结你。”余罪懒洋洋地说。
“你给我起来。”老任拽着余罪,坐到了沙发上。等坐正时,电话却断了,这把老任气得气不打一处来了啊,气咻咻地训着余罪。余罪像是脑袋不清楚,反驳道:“皇上不急你太监急什么,没事,下了这么大本钱,他舍不得扔了。”
“要是耽误了案情,谁负责啊……有你好看的。”任红城刚训一句,电话又响了。
“看看,想耽误都难哪。”余罪说了句,摁下了接听,电话里是马铄的声音:“喂,余副局长,您好,我是马铄。没打扰您吧”
“有话说,有屁放,老子现在头还昏着呢,都是你们害的。”余罪骂道。
“是是是,对不起,余副局,改天我登门谢罪……实在对不起。”马铄的声音极尽恭谨。
“甭来虚的,下这么大本钱,想干吗”余罪的口吻像是在训手下人,说得一点儿都不客气,紧张得老任捏着拳头,生怕人家被吓跑一般。
“没什么大事,就是我一个小兄弟被刑警队抓了,两个多月了,能不能……”马铄道。
“两个多月,那应该关在看守所,已经进入程序了,什么罪名”余罪问。
“伤害……把人砍伤了,被晋原分局抓的……大名叫李冬阳,现在关在第二看守所。”马铄报着人名。
余罪像是勃然大怒了,对着电话骂着:“马铄,你脑袋让驴踢了,已经请捕,已经侦结的,让我怎么办你以为在刑警队刚抓到,走走路子就放了老子就一小分局长,还是副的,你还指望我去指挥检察院啊。”
“余局,我们也实在是没办法,不是想找找您这条路吗……实在是发小结拜兄弟,我们也不能眼看着他折进去不是……您看我们实在在您那圈子没什么得力的人,哪怕有万一的机会也得试试啊……那个您别操心开销,都算我们的……”
马铄在电话里,暗示着出钱捞人。余罪看着任红城,这种事对于一个省厅的行动来说困难不大,老任点点头,应该能办。
余罪心里有底了,不过话可没说明,他回道:“我知道了,我看看案卷去,回头告诉你结果……没事不要乱打我电话啊,就这样。”
“啪!”扣了电话,一点儿也不客气,手机扔到一边,倒在沙发上就睡了,还提醒着老任道:“别烦我啊,我得好好睡睡……没事,跑不了,人就这贱性,你骂他损他,他越把你当回事儿。”
说完一抱头,就滚在沙发上睡了。老任呆呆站在房间里看了好久,他此时省过来了,余罪这样荤素不忌、毫不客气,才应该是和地下世界打交道最直接和最正确的方式,能这样说话,那说明进展相当顺利,最起码对方对这个敢吃敢拿敢胡来的“黑警察”已经毫不起疑了。
只是他有点儿担心,此事之后,“黑警察”这个假戏真做的角色本身,又将何去何从!
是夜,他向许平秋做了详细汇报,许平秋对于案情的事一言未发,只安排调了一个医生在总队待命……
人心最毒
一周后,五原市第二看守所,门“咣当”打开时,一个秃顶、塌鼻、暴牙的壮硕男子,下意识地遮着铁门外刺眼的阳光,大门又“咣”地关上了。他回头看看那几英寸厚的铁门,和高墙上走廊里荷枪实弹的武警,开始远离这个不祥之地。
几步之后,他停了下。岔路口,一辆商务车正等着他,他知道是谁,咧嘴一笑,快步奔了上去,和下车的马铄抱了抱。马铄擂擂他的胸脯子,笑着问:“狗日的,好像吃胖了。”
那人还手,两人架了几招,笑着回道:“靠拳头吃饭,到哪儿都饿不着。”
“呵呵,出来就好,给你,车上有换洗的衣服,有钱,自己找地方收拾一下……低调点儿啊,好容易给你整了个取保。”马铄笑着把车钥匙扔给他。
“咱要是高调,那就该开直升机了,还开这破车……回见啊,哥。”那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