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青脸色严肃,微微点头,道,“我这里关于段天羽,打听到的要多一些。此人原是在军中为一百户,江南大灾,民不聊生,先时便有漕匪之乱,好在很快平息。没想到,第二年,江南仍是大灾。百姓们没吃的,那是要造反的。江南匪乱,不止段天羽一人。他原是靖匪军中的百户,头一年漕匪之乱时,他便战功颇多。只是,江南官场……段天羽的战功被人冒领……”话到这里,卢青脸上露出深恶痛绝之色,沉声道,“军功!都是将士们靠性命拼出来的!夺军功,如夺人性命!”
咽下一口气,卢青方继续道,“段天羽找上官说理,反得了一顿鞭子。想来,江南军中不平事多矣。段天羽一怒之下,就联络了军中好友,他颇有战将天分,杀了顶头的千户后,一呼百应,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竖了反旗。”
林靖道,“当时驻守金陵城的大将军好似姓谢,那位谢将军,可尚在?”
卢青道,“一直没有谢将军的消息,多半是殉国了。”
林靖道,“谢将军这样的身份,活必见人,死必见尸,倘是段天羽杀了他,砍下头来还能威慑朝廷。倘是别人杀了他,献给段天羽,必可得赏赐。就是知会朝廷,也自有好处。今无消息,也不好就当谢将军死了。”
徒小三补充道,“再者,段天羽锐气之盛,当年在帝都城外,下官是亲自交过手的。依段天羽杀性,大将军,不知可有没有原江南军将领的阵亡名单。”
“这个有的。”
林靖道,“可否容属下一观。”
“我猜你们在关外,消息怕不比帝都灵通,这些我都准备好了,一会儿你们带走细看都好。”
林靖徒小三脸上俱露出喜色,卢青看他们对战事上心,亦是满意颌首。卢青诚恳道,“阿靖阿李徒小三,现姓李,我年长你们几岁,咱们说话亦是投缘,有话我便直说了。你们皆是年少有为的将领,你们对江南战事,可有什么看法?”
林靖道,“我官职最低,我先说吧。”
其实,便不是官职最低,林靖也想先说,他自来就爱对事发表“高见”。林靖道,“先说段天羽此人,他的本事,咱们在帝都城外都见过的。这人自然难对付,但,咱们这些人也并非无能之辈。在我看来,此次南下,难对付的并不是段天羽,而是江南莫测的形势。”
“大将军,当初段天羽带的兵你也瞧见了,那不是一天两天能练好的军队。而要练出这样的精兵,我不信段天羽的上官是这么一个贪图属下军功的将领。”林靖道,“咱们都是领兵之人,也都练过兵,想要有精兵的战力,这支军队就不能没有精气神。而有精气神的军队,起码,将领在行事上,先要能服众。在军中,如何服众,不过四字,赏罚分明!”
“所以,在我的判断上,段天羽那些‘谋反’的经历,起码是不准确的。这支军队,有备而来。”林靖直接道,“我怀疑,金陵王不是被挟持而登帝位。金陵王,本身就是这场战乱的主导。而段天羽,便是他麾下猛将!至于谢将军,如果他没死,不是被俘,便是已降,其他可能性非常小了。”
卢青神色复杂,看向林靖,“阿靖,金陵王毕竟是一地藩王,没有确凿证据,不好这样讲。”
“大将军,我如果有确凿证据,就直接上奏朝廷了。金陵王死活,与我不相干。我的意思是,南下剿匪的战略,我希望,能以此为前提做出考量。”林靖道,“咱们十几万人南下,大将军,我就与您交了底,有些事,不得不防啊。”
卢青微微颌首,望向徒小三,徒小三道,“阿靖所言,便是我想说的。”
卢青还是头一回遇到这么没原则的将领……知道寒锦二城关系好,但卢青也没想到,会好到这种程度。
卢青道,“阿靖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其实吧,这话虽没人明面儿上说,但就是本官,私下也怀疑过金陵王之事。只是,眼下却是不好这样讲的。”
林靖道,“将来纵需要讲时,若是在战前,大将军只管知会我一声,这个话,让我来说。我反正阖帝都都晓得的不讲理。”
卢青哭笑不得,“这什么好名声不成?”
“总要有人唱个黑脸。”林靖道,“这一战,我与三哥带了五万关外兵,倾尽全力,我希望能将他们安稳的带回去。”
如林靖、徒小三这样的年轻将军,纵是关外的土鳖,但凭俩人的年纪,在帝都亦是热门。卢青亦是很喜欢两人,中午留饭,二人也没客气,待用过饭又说了半日江南的军略,此方告辞离去。
经此一会,卢青对林靖大为改观,便是做了一天壁花的卢俊深都说,“传言多有谬误,看林靖此人,风范、心胸皆无愧于当世名将之流。”
卢青颌首,又叹了口气,“可惜呀!”良久,复又说了声,“可惜了。”
卢俊深有些不明白,卢俊深道,“虽则林家逐林靖出族,依儿子看来,倘没有出族之事,怕也没有今日的林靖。”
“我不是说这个,年轻人,多些磨难历练没什么不好。”卢青道,“陛下于襄阳公一事不能释怀,林靖这样的人,竟不能重用,于朝廷可惜呀。”
作者有话要说:ps: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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