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你说啥?”不等杜老大夫说完,莫洪氏就扯着嗓子尖声叫了起来:“不能下地干活,还要用好药养着?我呸——那两个贱人就是个祸星,还想让老娘把她们供起来,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看看自个儿有没有这个富贵命!”
如此难听的糙话,莫洪氏说的格外顺溜,杜老大夫只觉得极为刺耳,他淡淡的睨了莫洪氏一眼,说道:“老夫所言皆是事实,你们若是不信,大可以找别的大夫过来看一看!老夫言尽于此,治不治是你们的事!”
说完,他懒得在跟这些人继续掰扯,挎着药箱径直出了老莫家的大门。
杜老大夫说话的声音并不小,老莫家的茅草房子隔音又差,站在外面看热闹的村民听的清清楚楚,一时忘记了来到这里的目的,心里对莫吴氏母女的同情又深了几分。
一些心思深的村民联想到老莫家那些人的德行,开始替莫吴氏母女担心起来。只是这份担心太脆弱,谁也没有那个魄力和能力,替母女俩解决接下来可能遭遇的困境。
没有热闹可看,围观的村民陆陆续续的散去了,莫颜也带着杜老大夫回到了莫家,询问起了莫吴氏母女的情况。
得知莫吴氏母女俩的身子没有大问题,莫大妮儿的肩胛骨也接的很正,莫颜这才放心下来。她兴冲冲地钻进厨房,打算下好料做一桌好菜招待杜老大夫,以示感谢。
……
“娘,那两个贱人这样,到底要不要按照大夫说的治?”杜老大夫一走,莫永喜就迫不及待的问起来。
治病就得花钱,她可不想家里掏银子填这个无底洞,那可都是她的嫁妆银子!况且大夫都说了,那两个贱人就算好了,也是不中用的废物,治了也是白治!以后,不光大的要用好药养着,小的吃喝拉撒还要人伺候!哼,没用的东西,就该扔了好!
“治治治,治啥治?两个不孝的贱人,把她们治好了再来气老娘不成?”莫洪氏瞪了莫永喜一眼,罕见的对老闺女没了好脸色。
莫永喜心里一喜,眼珠转了转说道:“可是娘,就这么拖着,她们好不了,死又死不了,还得躺在床上等吃等喝要人伺候,不治也不行呀?”
莫洪氏一听,本就拉着的脸愈发的阴沉。她抿了抿嘴,没有回答莫永喜的话,眼里却在酝酿着什么,显然跟莫吴氏母女有关。
莫永福神色犹豫的看了看莫洪氏,又看了看面色同样不好的老莫头,脸上闪过一抹挣扎,最终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先前对妻女的那份愧疚,在听说妻女不仅要花费大量的银钱医治,且落下病根再也不能劳作挣钱后,已经慢慢地开始消散,更多的是对今后生活重负的无力和惧怕……
懦弱、自私的男人,可怜又可恨!
磕着瓜子的莫牛氏,视线在老莫头、莫洪氏、莫永福、莫永喜的脸上各自停留了片刻,将他们眼底无情和妥协一一看在眼里,突然迷茫了。
她也是老莫家的媳妇,跟大嫂一样,是这些人眼里的“外人”,可她却为了几两银子,跟婆婆、小姑子一起,逼的大嫂孩子没了,女儿残废了,又落下一身病根!这么做,她真的对了吗?跟这么冷血无情的一家子过日子,难道她还能落个好下场?
不,不一样,她跟大嫂不一样的!大嫂的心太软了,太好欺负了,再摊上大伯这么个懦弱无能的丈夫,才会被欺负成这样!自己就不一样了,狠的起来,丈夫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她被欺负,她怎么可能跟大嫂一样的下场呢?
除了一早就去米铺的铁头,到城里打短工的莫永禄和几个不懂事的孩子,堂屋里的五个人各怀心思,又像是受到某种牵引,隐隐之中,产生的那个阴暗的心思,出乎意料的碰撞在了一起,默契的达成了一致意见……
房间里,脸上复些许血色的莫吴氏坐在床上,温柔的安抚着受到惊吓的三女儿和小儿子,眼里散发着灼人的光芒,那是一种心愿即将达成,充满了喜悦和希望才会有的光芒。
只是,当她的目光落到对面的那张床上,看着脸色依然苍白的大女儿时,那抹光亮瞬间一黯,溢满了愧疚和自责。
莫大妮儿正好看过来,一眼就对上了母亲的眼神,她的嘴角扯出一抹笑,柔声的安慰道:“娘,女儿没事,您就别自责了,不然女儿可就真难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