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氏心事重重的回到家中,得知丈夫陈吉已经回来此时正在书房里看书,便连忙换了身衣裳,洗了脸重新装扮一新后,才亲自端着厨房已经炖好的参汤去了书房。
陈吉的两个长随看到夫人来了,连忙躬身行礼,其中左边站着的长随讨好的说道:“夫人来了,老爷刚才还问起您呢!”
若是以往,杜氏定会温和的应一句,只是此刻她心里难受的很,胡乱的朝着二人点了点头,就推开虚掩的门,径直的走了进去。
在两个长随疑惑的目光中,书房的门被紧紧地关上了。
“夫人这是怎么了?难不成又被大小姐给气着了?”左侧的长随好奇的问右侧的同伴。
右侧的长随摇摇头说道:“大小姐一大早就随老爷去了林府,陪林家的大小姐游玩儿,怎能气着夫人?”
“这就怪了,夫人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呢,今天又比往常来的晚了些,难道是听了什么风言风语,以为老爷外面有人了?”左侧的长随小声的嘀咕道。
右侧的长随眼神一厉,低声呵斥道:“老爷和夫人的感情好着呢,你别胡说八道!要是老爷夫人知道你在背后这么编排,有你好受的!”
左侧的长随一听,心虚的朝着书房看了一眼,打了嘴巴一下不敢再言语了。
右侧的长随见状,心里松了口气。别说老爷在外面没有人,夫人不可能为这事生气,就算真的有,夫人也不可能会知道。
看到杜氏端着参汤进来,陈吉连忙放下手中的书,快步上前接过了托盘,皱着眉头斥责道:“跟你说了多少次,以后这些粗活儿交给下人来做就好,参汤这么烫,你要是不小心把自己烫到了怎么办?”
听着丈夫看似责怪,实则体贴的话,杜氏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笑容,她一边揭开盅盖盛汤,一边说道:“不过端一盅参汤,我哪有那么没用,把自己给烫着了?再说,要是由下人端起来,你肯喝?”
说到最后,杜氏剜了陈吉一眼,把盛满参汤的碗端给了他。
陈吉呵呵一笑,接过参汤慢慢地喝了起来,时不时的抬头看看妻子,眼里满是柔情。
虽然陈吉已四十有三,相貌普通,微微下垂的眼角给人一种阴险狡诈的感觉,但是在面对杜氏的时候,他整个人就变得不太一样了,眼底的深情让他看起来格外温和,丝毫看不出下手杀人时的狠厉和歹毒。
杜氏恍然的看着丈夫两鬓生出的丝丝白发,又摸了摸自己眼角处爬上的细纹,眼眶不受控制的湿润起来。
哪怕背着抛夫弃子的名声,哪怕受尽万人的唾骂,哪怕与孩子相见不能相认,她也不后悔曾经抛下一切,义无反顾的跟着眼前这个男人,成为他的妻子。除了没有孩子这个遗憾,他给了身为女人的她想要的一切,她应该知足了,可是……
陈吉一直留意着杜氏的一举一动,此时见她眼眶泛红,急急地放下碗握住她的手问道:“兰儿,你怎么了?可是今日出去有人欺负你了?”说到最后,他眼里的柔情渐渐消退,覆上了一层骇人的凶残。
杜氏拿出帕子擦了擦眼,低落的说道:“吉哥,没有人欺负我,只是想到这么多年,没能为你添个一儿半女,就难受的厉害!”
陈吉眼神一黯,轻轻地揽过杜氏无所谓的说道:“没有孩子不是兰儿的错,哪怕没有孩子,为夫也会安排好今后的一切,总不能让兰儿无人养老!”
如果可以,他当然想要心爱的女人为自己生个孩子,哪怕是女儿也好,可是这么多年来没有动静,他也死心了!
杜氏听罢,心里愈发的难过,她紧紧地靠在丈夫的怀里,痛苦地说道:“如果当年没有撇下那三个孩子,或许就不会生不出孩子,这一定是老天爷在惩罚我,惩罚我这个当娘的心狠,一定是,一定是啊!”
陈吉脸色一变,呵斥道:“不许你这么想,就算真有报应,也是老天爷在惩罚为夫,怎能怪到你身上!”
似是担心吓到妻子,他缓和的语气,脸上浮现起一抹怀疑:“这么多年,你从未在为夫面前说过那三个孩子,为夫怕你难过亦不曾提起,你今天怎的……你有事瞒着为夫?”
杜氏心里一惊,慌乱的摇了摇头:“没、没有!今天在街上看到一对夫妻带着孩子们热热闹闹的逛街,我就想到没能给吉哥生下孩子继承香火,也不能让吉哥怡享天伦,不知不觉得就想到了那几个孩子!吉哥,我没有事情瞒着你,你不要生气。”
不能,一定不能让吉哥知道孩子们也在京城,否则吉哥一定会对孩子们不利!当年若不是自己拼命阻止,三个孩子跟那个男人怕是被吉哥害了,她已经够对不起他们了,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吉哥对他们不利。
看着妻子闪烁不定的眼神,陈吉眼中戾气翻涌,他忍了又忍才没有发作,脸上的柔情愈发的深切:“兰儿,为夫没有生气,只是看你这么难过,为夫心里也不好受!如果你愿意,为夫这就派人去莫家村,把那三个孩子接来与你团聚!不过前两年那一带遭了天灾和匪患,也不知道如今怎么样了。”说完,他低头仔细地观察着妻子的神色。
如果先前没有见过三个孩子,一听到这些,杜氏定然担心的很,此时知道孩子们平安无事,看起来过的也不错,那份担心自然就没了,只是未免陈吉起疑,她还是露出了担忧之色,焦急地说道:“吉哥,那你就快些派人去看看,若是平安无事就让他们继续留在那里,要是真有什么……也、也只能怪他们命不好……”
说到这里,杜氏又红了眼眶,不过不是因为担心,而是她可能永远无法跟亲生骨肉相认,甚至到死也无法得到孩子们的一句“原谅”!
她不担心几个孩子会被丈夫的人找到,毕竟前两年的那场天灾*不知让多少人流离失所,想找几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就算几个孩子站在丈夫面前,他也不一定能认出来。
只是这一次,杜氏低估了陈吉的决心。
陈吉点点头,二话不说答应下来:“兰儿放心,为夫定会派人打听清楚,你也不要为此伤心,否则为夫可真要生气了。”
虽然没有从杜氏的脸上看出什么,但是生性多疑的陈吉心里已经埋下了怀疑的种子,派人去打听是真,只不过他更希望听到莫颜三个已经死在那场天灾*的消息。
对于他而言,姐弟三人是心爱的女人为别的男人生下的孽种,他做梦都梦到他们已经死掉了。
陈吉的速度很快,杜氏前脚出了书房,他后脚就派了两拨人。一拨人南下,前往千里之外的柳杨村,打探莫家父女四人的消息;另一拨却趁杜氏不注意,悄悄地将今日跟随杜氏出门的几个下人全部带走审问……
正把满箱的金子往空间里运的莫颜可不知道她们一家被人惦记上了,看着碧玉台下已经堆了好几口箱子的值钱物,她满意的拍了拍手。
除了一箱金子,旁边还有五个中等大小的木箱子,里面装的全是十两一个的银锭。这些银锭大多是米铺九个多月来的收益,剩下的小头是木行的分红、卖草药、野物以及卖蔬菜用来盖房子后剩下的一些银子,加起来差不多有八千两。
剩下的大大小小的箱子,大多是些用不上的珍宝、稀有的皮毛和一些珍贵的布匹,俱是萧睿渊去年送来的年礼。
之前萧睿渊送来的那些价值连城的年礼,莫颜原本是想送回去的,后来她与萧睿渊成了那样的关系,见面的时候也提过让他带回去。
结果萧睿渊什么也没说,只用那双寒涔涔的眼睛死死的盯着莫颜,好像莫颜敢再提一句,下一瞬就能射出冰锥子在她身上扎几个洞,吓得莫颜立马闭嘴,她实在是没勇气承担把某个霸道的人惹毛后造成的严重后果!
只是还不回去,她又不好跟耿直的莫清泽交代,也暂时不想让他知道她和萧睿渊的关系,便把东西全部藏到了空间里。
只要不像前世那么倒霉,让空间格式化,就没有什么地方能比空间更安全!把全部家当藏在空间里,莫颜很放心。
距离吃晚饭还有半个时辰,莫颜拿起镰刀正准备收割成熟的稻子,就听到房门被敲响了,响起了李燕的声音:“颜姐姐,丁大爷来找你了,看起来很着急呢!”
丁大爷是莫颜请来照料洼地和梯田水稻的村民,做事很实诚,把稻田照顾的很好,几乎不需要莫颜操心。平时也就除草除虫找人帮忙时,才会找莫颜拿银子付工钱。
莫颜一听,连忙放下镰刀闪身出了空间,打开房门朝着前面跑去,显然是担心水田里的水稻出了问题。要知道不用一个月,那些水稻就能收获了。
丁老头这次过来,的确是水稻的确出了“问题”,不过这个“问题”是好事!
“小东家,好事,好事,天大的好事!洼地、梯田的水稻全灌浆了,真像小东家说的,颗颗饱满的很,是新种,是高产的新种。”看到莫颜出来,丁老头激动地站起来,语无伦次说着。
当初插秧留的行距那样宽,小东家说是新种,就得那么来<divclass="contadsr">。当时他将信将疑,没想到最后那些秧苗真的长拢了,要不是留着足够的行距,恐怕真如小东家说的要捂死了。
本以为这样也就只是省些粮种罢了,没想到前段时间稻子抽穗,抽出的穗比他逃难前种的旧稻抽出的穗长三个不止。虽然大家伙儿都认为这新种不简单,但是他还是担心灌浆的时候,这些稻穗灌不满,大半会是瘪的。
这些天,他天天在地里转悠,一点也不敢放松,做梦都想那些稻穗能全部灌浆,没想到竟然真的灌满了。每一块水田他都转了一遍,也看了个仔细,几乎每根稻穗只有三五个瘪壳儿,也就是说,这些这些稻穗以后打下的稻谷,要比旧稻多出三倍来。这么一算,一亩水田少说也能打下上千斤稻子,这可是从未有过的!
丁老头的欢喜也感染了莫颜,她请丁老头坐下,笑着说道:“当初给我稻种的人只说那是新种,能省下不少种子,没想到产量也会这么高!这件事,还望丁大爷不要说出去,也叮嘱一下那些帮忙的乡亲,以免有人看不过眼,糟蹋那些水稻。”
不是她多想,而是在这个时空,水稻亩产能达千斤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这消息要是穿出去,定会引起轩然大波,她作为高产水稻的拥有者,自然也会成为别人关注的目标。
虽然有颜君煜这个靠山,一般人不敢打高产水稻的主意,但是颜小公爷这块招牌对于皇室的某些人可没有多大的震慑作用,要是有人想插一手,他也拦不住。
“小东家放心,这事老头子早就叮嘱过那些乡亲了,他们不会多嘴的。”丁老头什么也没问,一口答应下来。
虽然他只是个土刨食的农家人,没有多少见识,但是其中的利害猜也能猜到一些。他逃难前所属的一个镇子上,就有个人做出了一种美味的酱料,就有人打这酱料方子的主意。
那个做酱料的人打算自己筹银钱建酱料作坊,结果作坊刚建成就着了火,一家六口全被烧死在作坊里,不知道有多惨!
一个酱料秘方,就能把好好的一个家闹的家破人亡,更别说亩产千斤的水稻了。莫家都是厚道人,村子里谁家没承过莫家的恩情?他老丁家前年冬天若不是得了莫家的粮食、棉花布料,一家七八口说不得就饿死、冻死了。
莫颜不知道丁老头此时心里的想法,只是感叹自己找对了人。想了想,她借着袖子的遮掩,从空间里取出五十两银子的钱袋交给了丁老头:“丁大爷,再过一段时间,稻子就能收割了,等稻子归了仓,你就把这五十两银子的工钱按人头平分了吧!”
丁老头瞪着手中沉甸甸的钱袋,再一听说这里头有五十两银子,吓得手一抖,险些把钱袋掉在了地上,他急急忙忙的把钱袋往莫颜手里塞,坚决不肯拿:“小东家,不行不行,不需要这么多银钱,老头子不能拿,不能拿!”
莫颜微笑着解释道:“这五十两银子除了工钱,也有我给大家伙儿的红包,要不是有丁大爷你们细心的照料,水稻不可能长的这么好,这是你们应得的,明年那些水田,也还得你们多费心呢!”
一百多亩的水田,隔三差五就要拔草灌溉,有时候长了虫子,还要顶着老大的日头去捉。虽说给的工钱不低,但是他们到底是凭劳动所得,五十两银子相比那些水稻所产生的价值,的确不算什么。多给一些,也是想让那些人在收获之前,不要说出去。
丁老头又推辞了一番,大概知道了莫颜的用意,这才收了下来。等他拿着沉甸甸的钱袋回到家中,立马召集了平日帮工的四五十个村民,再三叮嘱他们要保密,并说只要稻子顺利归仓,每个人就能拿到一两银子的工钱。
那些村民听了,激动地直搓手。只要辛苦十天半个月,就有一两银子的工钱,那可是一两银子啊,要是去城里做苦力,得一个半月甚至两个月才能挣到了!
不提这些村民如何开心,莫颜吃过晚饭,带着三兽回房关门进了空间<divclass="contadsr">。照例去灵泉边看了黑灵芝和那两株老参。
自从全身变成了黑色,黑灵芝的个头儿就没有变化,只是颜色似乎深两人一些,黑油油的泛着油光,好似下一刻好就会滴下油来。
相对而言,两株人参的变化就大了,虽然看不到土下的参体,但是从长大了不少,又绿的发亮的枝叶来看,长得很不错。
浇了一遍灵泉水,又把长到它们边上的药材扯了出来,莫颜看着空间满目的金黄和蔓延到边缘的青绿,不禁有些头疼。
以前总是担心鸡会泛滥,现在那些鸡被移到果园,空间里的大半土地又被各种各样的药材“占领”了。
先前药园没建起来,她每日收集种子,后来种子足够了,她就没怎么管,把所有的精放在了种植粮食上。这些药材的种子虽然不摘就能一直长在上面,奈何它们的根茎会一直在土里生长,一年多下来,由原来的两亩不到,长成了现在这样。
莫颜蹲下身,认命的把已经快要覆盖到稻子的药材连根拔起,堆在了一旁,等有空了就送到杜老大夫那里。
这一拨,就拔了好两三个时辰。莫颜站起身,擦着满脑门的汗水,捶了捶快断掉的老腰,看着还有没拔到的地方,郁闷的大声喊道:“老天,赐我一个万能的小帮手,以后逢年过节,我定会给你祭上猪牛羊!啊——啊——啊——”
冲着雾蒙蒙的头顶喊话的莫颜并不知道,碧玉台心的功德珠闪了闪,透明的珠体上荡起了一圈一圈的波纹,在波纹的中心处,出现了一颗圆溜溜的小黑点,下一瞬,小黑点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从来不曾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