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不会说话,她只能发出一种怪异的嘶哑声音,听上去就和那些暗影住民最低沉的呢喃一般,但她显然是希望和我交流的。我现在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在和她说话,虽然她发不出同样的声音,但我总觉得她至少能听懂一些。
“琥珀学会了帮我做墨水!就是把苔藓烧成的灰倒进水里然后搅拌,但我必须在旁边盯着,因为她会偷吃……
琥珀的指尖在那些泛黄脆弱的纸页间慢慢移动着,一页一页地翻过去,将那些记录着她童年的文字慢慢翻到末尾,这本日记终于到了快要结束的地方。
在日记的末尾,萨里?伦道夫终于发现了他“收养”的小家伙的异常之处。
“……我看到琥珀在和那些暗影住民交谈!
“不,严格来讲那应该不算是交谈,因为琥珀还没有完整的表达能力,但他们至少是在交流——琥珀在对那些突然出现的‘幽魂’比比划划,而那些‘幽魂’竟然在做出回应!
“我几乎下意识地出手攻击那些暗影住民,而在意识到他们对琥珀的亲近之后,我错愕的无以复加……
“……琥珀具备某种我无法理解的暗影天赋,我终于可以确认这一点了。
“她已经不止一次和那些暗影住民聊天,甚至上次还拉上了我——她似乎是尝试把我介绍给那些可怕的‘幽魂’,我紧张的不知该作何反应,而那些‘幽魂’也如往常般没有回应,这让琥珀生气了好一阵子。
“我还亲眼看到她在房间中穿梭移动,一股暗影力量包裹着她,让她飞快地从房间这头跑到那头,而即便是我这样的暗影超凡者,也几乎没能追上她的速度。
“她甚至进入了一个完全密封的房间,通过某种高层次的暗影跳跃……
“我想我大概猜到古时候的刚铎人为什么会把这个小女孩放在容器里了……如此出众的暗影力量,这或许就是那些古刚铎人的‘成果’?
“我真的很好奇琥珀背后的秘密,很好奇那些刚铎人到底在这里做些什么……
“好奇心让我回忆起了外面世界的事情,我拉住琥珀讲了很多,向她描述外面世界的花草树木,描述那些鲜艳的颜色,她非常困惑,大概完全想象不到那些景象,但她又显得很好奇,似乎非常在意我描述的东西。
“我产生了负罪感,我不该跟她说那些的……她很想出去,她想看看那个外面的世界,虽然她说不出来,但我能感觉到她的情绪和想法,可是我没有办法,我自己都出不去!
“琥珀这些天一直很急躁,她开始在房间中制造一些被暗影覆盖的旋涡和裂隙,我告诉她这是非常危险的行为,但她根本不听——我不知道她想做什么,但这真的真的太危险了!
“……这或许是我在暗影要塞里留下的最后一篇日记了。
“被困这么久之后,被众神遗弃这么久之后,连我自己都放弃希望之后……我没想到这一天竟然会真的到来——
“琥珀打开了一道通往外界的裂隙!
“虽然它现在还在缓慢成长,暂时还不够一个人通行,但它确确实实就在我眼前——明媚的阳光和鲜艳的色彩,就在裂隙对面!
“再见了,这个受诅咒的地方!!”
日记到这里就结束了,后面几页,都是白纸。
房间中陷入死寂,在连翻动书页的声音都消失之后,这里安静的就仿佛一幅褪了色的油画。
在数分钟令人难以忍受的寂静之后,还是皮特曼率先开口打破沉默:“……我最初见到萨里?伦道夫的时候,他虚弱地倒在荒野中,浑身的衣服破烂不堪,头发胡须都很长,仿佛已经在野外生存了好几年,而你当时就呆呆地坐在他旁边,身上披着一块破布,不哭也不闹,安静的令人害怕。
“那时候的我正在躲避一些人的追踪,是个连自己的命都快保不住的家伙,在逃亡路上遇到你们之后,我的第一反应是赶快离开,任由你们在荒野上自生自灭……
“但就在我准备离开的时候,你突然动了,拉住了我的袍子——你知道么?你那时候看起来只有人类的四五岁大,可力气却大的不可思议。你拉住我,似乎是想让我救救你旁边那个快死的人,你那时候甚至不太会说话,只能发出一些很嘶哑的噪音,那完全不像是人类能发出的声音。
“我当时非常紧张和害怕,我用尽全力甩开了你,但你又爬了起来,然后慌里慌张地捧给我一些东西。”
琥珀终于微微抬起头,看向皮特曼:“什么东西?”
“是一堆灰黑色的‘苔藓’,”皮特曼咧开嘴,笑了起来,脸上的皱纹纵横堆叠,仿佛这件事情真的非常好笑,“我用了好一会才理解你的意思,你是想用苔藓当报酬,让我救救你旁边的人。
“我永远都记得你那时候的表情,你捧着一把苔藓,就像正在递给我一把金子——
“我被你逗笑了,然后……我就心软了,这辈子再也没能甩掉你们两个。”
琥珀眼神中带着一丝茫然:“我……完全不记得。”
“你当然不记得,你的记忆能力直到六年之后才稳定下来,而在那之前,你学会说第一个单词都用了四年半,”皮特曼摇着头,一声叹息,“因为你的灵魂是合成的——你是一个人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