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逼到这一步,坐在前面的一个老年商人望了一下左右的同僚,在得到同道的支持的目光之后,一抖衣衫袍袖,然后不卑不亢的道:“督师大人,此言差矣,既然是双方买卖交易,当然凭着你情我愿公平为先,我等为大军提供的粮食虽然比市面上高了两成,但这其中的风险与辛苦,诸位应该有目共睹,我们是凭借我们的风险和血汗来赚取这一两成的利润,我们赚的理直气壮,理所应当,既然大人认为我们这两层利润不应该取得,那还是那句话,大家一拍两散,我等不再做这军中的生意也就罢了,何来语言相逼?圣人大义,我等也不是不懂,在座的诸位也不是个个白丁,但圣人十二贤人里,也有我们的同道在的子贡,前面说过圣人也要求他,不要违背了这市场的规律,让适得其反,那么大人您这是在做什么呢?”
这个老者也算是豁出去了,竟然豁然起身,对着史可法和他的一群幕僚大义凛然的侃侃而谈:“远了却不说,当初那些官不计后果的要裁撤驿站,要将这天下十几万精壮汉子推向死亡的绝境,让他们身后百万的家属无一无靠,让他们既将成为流民,不得不铤而走险祸乱天下,正是吕大人,成立了皇家驿站商行,行商天下,让这几十万驿卒丰衣足食,这才稳定了这大明江山。”
看看那些混蛋有种不以为然,这个老者继续道:“山陕赈灾,我请问诸位都捐了多少银钱?”
这一问,大家不觉尴尬。
这个老者只是一笑:“而正是我们这些商人,不辞辛劳,将南方的粮食以低廉的价格贩运到北方,平抑了北方的粮价,拯救了无数百姓,才让山陕之地流民减少,且不说活了多少百姓性命,就是让杆子流寇不能壮大,难道这不是我们商人沟通物资南北的功劳吗?”
就在问的这些所谓都不认哑口无言的时候,这个老者继续稳稳的走动,淡淡的道:“还有便是义利银行的成立,各地商贾纷纷慷慨解囊入股,才盘活了这天下钱财,让户部每年有巨额的税赋收入,同时,又是这天下商贾,纷纷拿出几乎全部,购买了朝廷作为抵押的各种专利,让朝廷户部每年额外得到1100万两白银,这才改变了大明朝即将崩溃的财政,而就是您现在坐镇的复辽军,先后两次发行六百万两白银的复辽债券,才有了这兵精粮足,才有了这恢复辽东的希望。而您知道这600万两白银是哪里来的吗?”这时候,这个老者双手向天,大声而骄傲的道:“依旧是我们这些被你们轻贱的商贾购买了绝大多数,是多少呢?500万两。”
窒息,绝对的窒息,因为这些数据,让在座的所有人无话可说。
“我的督师大人,您知道这500万两是什么概念吗?”这时候,这个老者竟然眼圈发红,长叹一声,但又挺起胸膛,骄傲的道:“那是我们无数小商家,破家为国。”然后再一次盯住这些幕僚:“当初吕督师发行债券的时候,大家全以为他是在圈钱,我们将血本无归,但是我们感念他为国的一片忠心,带着自己朝堂不给一分钱的军队,义无反顾的走向辽东,去替整个大汉民族抵抗最可怕的敌人。”
说这句话的时候,这个老者突然直视着那些幕僚:“山陕赈灾,你们在哪里,北虏施虐边关,你们在哪里,当初京畿之战,天下岌岌可危,你们在哪里?收复辽东,烽烟滚滚,你们在哪里,你给我说一说,你们到底在哪里?”然后骄傲的拍着胸脯道:“边军一百万,没有拿朝廷一钱,却开疆拓土上千里,若是没有我们商人支持,那都是一个笑话。”
长出一口气:“你不要跟我说您当时在南方,北方多灾多难有年啦,你真有爱国之心,你爬都会爬来了,我再次问你,你们在哪里?难道你爬不来吗?”
静,死一样的静,因为这个问题,就在大帐里的所有人,没有一个人能够理直气壮的回答。
“这时候,吕督师再起雄兵的时候,你们在做什么?正是我们在你们眼里最卑贱的商人,拿出了真金白银,而你们这些人士子在干什么?你们不要和我说你们两袖清风,错。”
这个老者大声的反驳了那些幕僚们想要说的东西。
“你们一个个豪宅美田,你们这些豪宅美田是从哪里来的?你们真的就敢拍着胸脯说,那是你用辛苦劳作来的吗?”扫视了一番那些哑口无言的幕僚,这个老者再次信誓旦旦的道:“而我们敢,我们敢向天下人说,我们的豪宅田地,都是用我们一点一滴贩运南北积累赚来的,我们所得到的,是公平的,天下有目共睹的,那我为什么要和你们低声下气?”
这个老者再也不问别人,而是理直气壮的对史可法和他的幕僚,一字一句的道:“我们的督师吕汉强大人曾经说过,我们的茅庐,在山西,在陕西,在塞北,在辽西,风可进雨可进,不得允许督师大人不可进,国法规定绝不能动,国法无规定,便可自由行,这就是吕汉强的规矩,我们为这个规矩,不惜一切代价。”
然后规规矩矩的躬身施礼,然后就那么坦然的对在他身后都站立起来的同行大声的问道:“你们若是同意我的意见,便是公平交易,若不同意我的意见,一切随你。”然后看着目瞪口呆的那些幕僚,淡淡的但语态坚定的道:“募捐,需要我们心甘情愿,劝捐,我们可以商谈,逼捐,那就是鱼死诸位告辞。”然后也不跪拜,就冲着史可法拱手,昂然而去。当走到帐篷门前的时候,这个老者突然回身,很郑重的告诉诸位:“其实您知道不知道,这天下最大的商人,现在已经是我们的皇帝了。”
下一句已经没有必要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