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生咬住嘴唇:“她家难道只有她一个孩子?就算真有人该这样做,也应当是长子。”
而不是这样一个甚至说比他自己还要小的女孩来承担这样残酷的礼法。
“是也非也。”男人看白猫已经将那尾鱼吃得只剩几片鱼骨,摇摇头又扔过去一尾,脸上满是痛惜。
然后他回头又看了眼依旧在那里搭建冰舍的小九,说道:“她的家中并未有过这样的筹备,或者说,那一场葬礼根本与这个女孩无关。”
“两年前,许多人都看到那束在兰蓝升起的光芒,他们从那道光中看出了许多东西,但是最终却都保持了沉默。”
“在两年前的那个夜晚,有个女孩独自离开了她的家一路溯游来到这里,默默地搭建起那座现在已被焚毁的冰屋,独自住了下来,独自想要承担根本不需要她来承担的责任。”
在这句话之后葛生又问了男人许多,男人也回答了葛生许多,但是直到最后,男孩还是不知道小九究竟是什么人,又为什么非要一个人守在这里。
但他明白了许多其他的东西。
为什么这个女孩会在那天与他相遇,为什么会那么在乎那块青碧色的叶状美玉,为什么她愿意和自己玩耍,又为什么要开口向自己借那本《兰叶简史》。
有时候孤独就像一只白色的狐,沉默地潜行在你的周围就好像白色微凉的薄雾,你发觉不了它的存在,就好像你发觉不了孤独本身。等你意识到的时候,它已然盘踞在你的胸口,尖锐的牙齿已咬开你的手腕,贪婪地吮吸着滚烫鲜红的血液,你却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疼痛,只有越来越多的寒冷如潮水般向自己涌来。
葛生突然有点不敢想,这个女孩究竟是怎样度过了那死寂的半年时光,独自一人,形单影只。
为什么她不会说话,不是不会,而是。
忘记了。
这样没有道理的解释,其实没有道理到冷酷。
葛生这样想着,然后站了起来。
“喂——”
他用力喊了一声,还是孩童的声线,所以多少有点清脆。
但是已经够了,小九有点不懂地回过头来。
那是一张孩子的脸,虽然五官精致,但是眉眼依然凝在一起像是未琢磨开的美玉,她的眼睛和头发一样是很清澈干净的水蓝,所以很有一种安静的感觉。
葛生看着小九回头,千言万语堵在喉咙,想开口,却找不到想说的话,他这个时候才恨自己嘴笨,明明有千万句话想对她说,想鼓励,想安慰,想说自己很佩服她。
可是话到嘴边。
“你真好看!”葛生大声地说,男孩几乎歇斯底里地在那里喊,张着嘴开口,咬着嘴唇说完。
小九愣了一下,不明白这个男孩为什么会突然说出这句话,不过她突然感觉心中很温暖很温暖,堆砌冰屋的那种沉重与悲伤,被人暗杀的愤怒与恐惧,压在这个不过十岁的女孩头上,就好像一座冰冷死寂的山。
现在山依然沉重而死寂,但是她突然不再感觉有那么冷了。
连小九都不知道为什么,因为她已经听到了那句回答从她的嘴里吐出。
安静,清脆,就好像幽谷泉响的泠泠少女声音。
“谢谢。”
小九笑着回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