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公子身体如此虚弱,为什么还要来仗剑城呢?
拖着破败的身子,不辞辛苦的长途跋涉,若仗剑城有他想见的人也可以理解,可是从他的态度可以看出,他对仗剑城没有什么兴趣,对她易翩然更是避之唯恐不及。六零文学可,为什么他还要来此呢?
“没办法,浮云城不如其他城界繁华,能派出的也只有我这个药罐子而已。”云公子的语气里带着些许的自嘲。哪里是他想来?如果不是‘她’硬逼他,他又怎么可能拖着这副鬼样子来丢人现眼?
他现在的处境尴尬至极,他不想让易翩然看到他这个样子,可是却偏偏得用这副模样面对易翩然,虽然她认不出他,可他又怎么能将她完全当成陌路人。他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生怕有一点疏漏,会让翩然看出什么端倪。她不认得他还好,倘若她真的认出他,他又该怎么面对她才好?
他厌弃现在的自己,他的灵魂虽然还是叶云开的,可是身体已经不是了!他被强行装进了云公子这个躯壳里,这个窝囊的躯壳什么也做不了。他只能不停的嘲讽别人,嘲讽自己,才能让自己痛苦的内心好受一点。
他温的性子在这个世界里已经变得扭曲起来,像爽朗大方的离离,进入这个世界后变得尖酸刻薄一样。这是一个诡异得让人害怕的世界,能将人的精神世界扭曲。一个正常人进到这里,完全变成了神经质一样的魔物。他此时的内心里充满了暴戾,他再也不是以前的叶云开了!
“你若是不介意,我可以让季无双帮你调理身体。他是医圣的弟子,一定会有办法将你的身体调养好的。”
易翩然明显感觉到他的内心有火焰在不断的向外翻涌,他到底怎么了?为什么内心这样的愤怒,这样的暴躁不安?如果是因为身体的缘故,她可以帮他的!
“没用的!谁也帮不了我!”云公子垂下长长的眼睫,遮去了满眼即将喷射而出的暴戾。墨黑的长发散落在他肩头,腮边,让他瘦削的身影看起来是那么狼狈,那么无力。
易翩然的手情不自禁的握起,手心传来的刺痛让她有一瞬间的恍惚,垂下视线,望着那轮椅扶手一道又一道的抓痕,心也开始一点一点的抽痛起来。眼底的湿气在慢慢的凝聚,那凝聚的水汽即将掉落下来的前一刻她突然沉声唤道:“恩凝!”
站在她身后的李恩凝立刻前道:“姑娘有何吩咐?”
“你带其他人都下去,有事我会叫你!”
李恩凝瞧了一眼一直低着头神色不明的易翩然,疑惑的蹙了蹙眉,随后没再说什么,对两个丫环和两个护卫挥了挥手,便带着他们离开了。
云公子缓缓抬起头,一瞬不瞬的盯着易翩然布满哀伤的脸,还有那雾气氤氲的眼眸,一瞬间心底的疼痛又开始铺天盖地的泛滥。
翩然,翩然,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易翩然什么也没说,只是突然抬手将还裹着纱布的手指浸到茶杯之,沾湿之后便开始用手指一笔一划的在石桌写字,写完之后,像是不满意,随手抹去,又写下第二个……
茶水在石桌,很快干透了,那个字也消失不见。易翩然没有停下手,像是不知疲倦似的,写了一个又一个,每个笔迹都一样,每一个都是同一个字……
望着那个熟悉至极的字,易翩然的眼泪开始大滴大滴的掉落,落在那个仿佛已经生生烙印在心底的字,一点一点模糊了记忆里那个影子……
“不要写了!不要写了……”
叶云开鼻翼翕动,哽咽的低吼着,干枯的手掌一把握住易翩然冰凉颤抖的小手,滚烫的热泪也随之从眼角滑落。
“别写了……”
嘶哑的声音像是灵魂被禁锢了千万年的困兽一般,狠狠的撞击在易翩然的心,压抑许久的低泣终于溢出她的唇间,颤抖的手指也停在那个字的最后一钩……
石桌的字,是个‘云’字。只是笔迹十分简化,像是一笔写下来似的,而在‘云’字起笔处有一个小倒钩,在末尾那一点后面又有一个小钩,首尾呼应,又俏皮可爱,又独具特色。而这世会这样写云字的人,只有一个!
叶云开!
而那个‘云’字,是她易翩然发明的!
她缓缓的,缓缓地抬起头,对那双同样已经模糊不清的泪眼,喉口像是梗了一块大石,张着口,却怎么也叫不出那个在梦里呼唤了无数遍的名字……
心口一阵一阵的发疼,像是有谁在用重锤一下一下的击打着。窒息一般的滚烫燎烧着喉口,在梦里期盼了无数无数的时刻,竟然只能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昔日的记忆如潮汐一般轰然而至,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汹涌的淹没了两人周遭的一切……
“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晨!翩翩,快起来不许睡了!等下教你练字!”
叶云开轻轻推着恨不得用棉被将自己裹成一条蚕蛹的易翩然,找到她的头部位置,轻轻的敲了敲。
“嗯……”
模糊不清的低吟声从棉被里弱弱的传出,在隐约听到‘练字’的话语后,易翩然更是将自己裹得紧紧的,不肯露出头。
“你是不是想把自己闷死啊?翩翩,快起来!”
叶云开好笑的看着眼前这条‘蚕蛹’,开始着手从四角将棉被拽出来,这方法很奏效,很快棉被便被掀开了大半个。
“不要拉了!今天礼拜天,你不能让我多睡会吗?”易翩然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发,不甘心的往回扯着棉被。
“别睡了!现在睡得太多,晚还能睡得着吗?快起来,不许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