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婉兮头垂得更低,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娇羞。
洛婉如手中的锦帕一寸一寸绷紧了,面上透出一丝苍白。
眼观六路的吴氏率先发现了她的异样,忙道:“二侄女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娇羞的洛婉兮也顾不得娇羞了,连忙抬头。
触及洛婉兮的目光,洛婉如心里一惊,别过眼按了按额头:“我赶路有些累。”
洛婉兮目光微动,心里说不上的古怪,第一眼她就发现这位堂姐看她的目光耐人寻味,那是一种带着审视的目光。
洛老夫人望着洛婉如泛白的脸色,大为心疼,自责:“瞧我只顾着说话,忘了你刚到,这又是坐船又是坐马车的肯定累坏了,赶紧下去歇一歇。”
洛婉如垂了垂眼帘,赧然:“让祖母为我担心了,孙女不孝。”
洛老夫人拍拍她的手背:“傻丫头说什么胡话呢,快去休息吧!”想了想虽然舍不得还是开口让洛郅也下去休息,惟恐把大孙子也累坏了。
洛婉如的院子离着余庆堂并不远,庭院内芳草萋萋,生机勃勃,屋宇宽敞整洁,屋内器具无一不精,摆设逸趣横生,可见是用了心。
“这院子是谁收拾的?”洛婉如突然问。
奉洛老夫人之命前来照顾的姚黄含笑道:“是四姑娘,老夫人想着四姑娘和您年岁差不多,喜好应该也差不离,遂让四姑娘带人收拾。二姑娘若觉哪里不习惯,尽管吩咐,奴婢这就叫人去办。”
洛婉如笑了笑:“挺合我心意的,看来我们的喜好差不多。”后面半句话语气有些微妙。
毫无所觉的姚黄笑着道:“这般岂不正好,闲暇时您也可找四姑娘玩。”
洛婉如挑了挑嘴角,脸色忽然冷下来:“我有些累了,你下去吧!”
姚黄怔了下,躬身退下。
何妈妈在心里叹了一声,打发了其他人,道:“我的好姑娘,那是老夫人跟前的大丫鬟,怕您不熟悉,特意拨过来的,不看僧面看佛面,您也得客气点,要不传到老夫人那,岂不又是一桩是非。”
洛婉如抿了抿唇,闷闷道:“我知道了。”说着随手抱起一个隐囊,用力的捶了几下,越捶越委屈,不知不觉红了眼眶。
洛婉如眨了几下眼,忍不住掏出贴身携带的兰锦荷包,取出里面紫檀木雕成小人偶,雕工粗糙的小人偶背面歪歪扭扭刻着两行字‘有美一人,婉如清扬’。
望着这两行字,眼泪再也憋不住,夺眶而出。
但见她这模样,何妈妈只觉得有人在割她心肝。何妈妈看着洛婉如长大,自己的女儿又没养住,说句僭越的话,那是把洛婉如当亲女儿疼的。
别人不知道洛婉如的心思,她还能不知道,只能说阴差阳错,天意弄人。
吴氏脸色微不可见的一白。
医女身体抖得不成样,按在地上的双手蜷缩成一团,冷汗如雨下:“我,我……”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三老太爷重重一击案几,冷笑:“你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还想保你背后的主子不成。实话实说,还能求得从宽处置,若是冥顽不灵,这等害主的刁奴,拖出去乱棍打死也不足惜。”医女都是从家生子挑出来培养的,身家性命都捏在主家手里。
医女骇然变色,惊慌无措的磕头求饶,大声疾呼:“三老太爷饶命,三老太爷饶命,是凉月姑娘命奴婢这么做的,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奴婢真的不知道,奴婢只是奉命行事。”
凉月,吴氏跟前的大丫鬟。
吴氏脑海里嗡的一响,只觉得全身血液都冲到了头顶。她嘴唇剧烈的哆嗦着,似乎想解释什么,可又说不出话来,只能直愣着双眼。
知妻甚深的洛齐翰一颗心直往下坠,难掩失望的质问吴氏:“你为何如此?”洛齐翰实在不明白,妻子和洛婉兮一直相处和睦,她怎么会去害洛婉兮。情感上洛齐翰不愿意相信,但是理智上不得不相信。
在王婆子和医女被带进来那一刻起,吴氏就知道这事瞒不住了,事到如今,吴氏已然没了侥幸心理。三老太爷审了一辈子案件,活生生的人证落在手里,还拍他审不出真相,现在否认,到时候被审问出来,只会更丢人。
吴氏深吸一口气后站起来,不敢看洛齐翰失望的脸,对着洛三老爷深深一鞠躬道:“是我让凉月做的!”
“你!”洛齐翰指着吴氏,痛声道:“为什么?”
为什么,吴氏满嘴苦涩:“我娘家光景越来越差了,怕是过不了两年后的遴选,保不住皇商资格。”士农工商,等级森严。皇商和商差了一个字,地位却是千差万别。再有钱的商人也只是商人,可皇商却能算半个士族,所以皇商可以与官宦人家联姻,以此来巩固自己的地位,确保自己能在每隔五年一次的遴选中留任。
如吴氏嫁进洛家,再譬如何氏庶妹嫁到皇商米家,都是利益的交换,一方出钱,另一方出权。然而与日渐没落的吴家相反,米家蒸蒸日上。何氏兄弟在户部风生水起,而皇商统由户部筹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