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中,月亮昏晕,星光稀疏,整个大地都沉睡过去了。
齐王府中则还亮着明灯,陆谦正在细细翻阅着户部刚刚送交上来的财务报告。因为人手紧张,且很多地方才刚刚有了眉目,以致于年前就该得出的财政花费,直到这正月底了,才送交他手上。
一大片的赤字,各个方面,除了赔钱还是赔钱。
这个并不出他的预料。不仅是去年,就是今年、明年,他还是要大笔大笔的赔钱。现下国库里储存的钱财粮秣,那就是为了现下准备的。
何况他还决定今年免除治下百姓的田税,废除人头税。只靠工商,这收益比之赵宋的税赋将会可怜无比。
青州、济南可远不是大名府、扬州府这类的名城望郡,更休说苏州、杭州、金陵这般天下皆知的繁华之地,后者们一年只商税就能收纳十万八万贯,前者也有四五万贯收益,而齐鲁之地最繁荣的青州,其巅峰也不过两万贯。反正不收田税,再废了人头税,百姓是赚便宜,陆谦则亏大了。
可这就是收买人心啊。
想要叫百姓们真正的支持他,那不仅是口号上喊得响亮,这实惠也要叫他们看得见摸得着。
陆谦翻看此类数据,再重点关注随军与筹备地方守备军的开销,更多是好心中有谱,以此类推,大致估算一下今年一年所需耗费的钱粮。这还不算战争。
他拿出一支笔在纸张上写写画画,最后得出的数额叫他触目惊心。因为今年他是要吞并掉淮南大部的,并且要打下应天府【商丘】、兴仁府,出兵东京城与河北。这般开销果然是个天文数字。
次日,陆谦召集麾下文武议事,便就说道了这儿。
“内耗而外补。今日召集文武议事,便是要大伙畅所欲言,我欲于在开春港口解冻后,兵伐高丽,以高丽之钱粮补我之所耗,你等以为如何?”
陆谦心里头有一股外人所难以察觉的兴奋。是眼下时空的人物所不能理解的。
宗泽、闻焕章对视一眼,有些惊愕。他们是知晓陆谦内耗外补的打算,但现在就与高丽开战,是不是有些操之过急了?那户部的文牍他们也都看了,赤字数额之大叫人触目惊心,且今年陆谦要免除田税与人头税之事,他们更是知晓,这般来财政之压力更大。
但即便如此,以梁山军之储备,支撑三两年光景,还是不在话下的。
林冲、鲁智深、秦明一干人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军人的价值就是在战场之上,可齐鲁与宋室是麻杆打狼两头怕,谁也不愿意轻起事端。
战略大局上,河北的田虎与淮西的王庆,还有洞庭湖的钟相,都是陆谦与方腊的替死鬼,挡箭牌。西军再能打,也不可能一年内就削平三处。只要陆谦不紧急火燎的对河北、京畿下手,彼此大战的可能性甚小。如此的一年之中,梁山军的压力是很小很小的。
军方的任务,更大在于整军备战。
但只是如此就没得意思了。
眼下的军中大将,自从上梁山泊后,哪一年不在厮杀?战争固然使人疲惫,可胜利的滋味更叫人上瘾。
更何况梁山军现下施行的是变种的“耕战”制度,战功越大土地越多。而且丝毫不少的已经落实到位。如此,不仅将领们愿意大战,士兵也一个个闻战而喜。
此番陆谦欲征伐高丽,文臣方面且不言语,五军都督府是群起响应。
“大王,我军与高丽素来无有恩怨,无辜而兴师,名不正言不顺也。”赵明诚觉得陆谦如此行为很莫名其妙。有兵力征讨隔海相望的高丽,何以不早早的将淮南之地纳入手中?或是进军京畿,或是兵伐河北,皆妥行之事。
至于那钱粮问题,他更觉可笑。只要梁山军席卷北地,大势铸成,何来无有钱财?
他是这般想的,却并没有意识到陆谦治下与赵宋有着一根本性的变化。——官制变了。
陆谦为税务和法律引入了专业性官员,不久后,还会再引入专业的技术性官员,比如那军器监与船舶司等。
这般,前者还可以被士林接受,至少不被太过诽议。后者专职‘奇淫技巧’,这与儒家的观点是大相径庭的,那就是拿大耳光抽他们的脸上。反应必然是沸腾的。
保不准现有官员中都会有人辞职。
陆谦想要按照自己的理念打造一个新中国,而不是顺从现有的这一套,那必然是难度不同的。
一些手段,也将大大不同。
这一个很根本的问题,就是赵明诚的政治嗅觉很不上套。他并非不知道陆谦手下官佐与赵宋有不同,却完全没有把这种不同与‘文治儒学’放在一起,系统的联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