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会作罢,时间已经进入到了十一月。陆谦的决定很快就变成了确切的措施,愿意留下的北地难民,悉数编户齐民。这个无话可说。然那些一同来到的契丹、渤海等民族百姓,却在残酷的现实面前感到愤怒。
没人愿意白白的去做十年奴隶,并且是对柔弱的汉人低头。他们的高傲,他们百年间对中原的蔑视俯视,长久以来建立起的心理优越感,都被这一政令击的粉碎。
但是谁敢反对呢?大批的契丹人、渤海人被集中在一处,周遭尽是手持刀枪身披甲衣的士卒。而除了他们,就是那些身强体壮的巡警、乡兵,也不是每日只得两顿水饱的他们可以抗衡的。
政令宣布后,人群中明显就有骚动,但是能逃向中原的契丹人、渤海人都不是石头脑瓜,他们如何看不出周遭的戒备和防患?
拿鸡蛋碰石头的勇气,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骨气,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拥有。事实上,这些契丹人在随着北地的难民队伍逃难中原,而不是成群结队的向南方打草谷时候,他们就已经丢掉了尊严和骄傲。
“吃炊饼啦,吃炊饼了。又软又香的炊饼……”
在这些契丹人、渤海人的另一侧,一溜排开的锅灶藤筐,热气腾腾,面粉的香气叫人群响起了一阵吞咽口水的声音。
宋江呵呵一笑,向特意被他请来压阵的史文恭说道:“此事定也,彼辈皆已丧胆,自当志穷。宋江谢过将军,多有劳驾,多有劳驾。”
史文恭虽白跑了一趟,但脸上直若笑开了花。“不当事,不当事。只是见得眼前一幕,就叫俺大慰平生!”
宋江哈哈大笑,“听了这话,小可就要笑话将军矣。想咱家大王是何等的志向高远,今后一统天下了,岂会放过这幽云之地?恐就是那不知道几千里深远的北地草原,以及女真人发家的辽东,亦会有我汉家儿郎驰骋。将军努力也。”
这关系不一般,地位不一般,宋江知道的就比史文恭要多的多。后者脸上凝固,被宋江口中之言吓了一跳,但眼睛里可正在绽放着无尽的精光。
话分两头,且把目光看向洛阳城。
如今的洛阳比之早前可真热闹了许多,每一处坊中都拥满了人口,一栋栋闲置的宅院有了新的主家,本来就是地球上除去东京城外首屈一指的大城的洛阳,现如今是更加的如火如荼了。
那国库里是没了钱帛,却不代表着达官贵人们手中没钱。就好比那明末的南北京,再是皇朝日落时,天底下也多的是有钱人。
燕青唏嘘的叹了一口气,这大宋朝真是忒的不堪,迁都西京后竟看不到半点的振作。
此时他身着湛青直裰,腰间扎条月白祥云纹的宽腰带,其上只挂了一块玉质极佳的墨玉,形状看似粗糙却古朴沉郁。再配着他那一副好样貌,仪表天然,真就是一风月场上的风流佳公子。但谁又能想到他一副风流倜傥之下,却是梁山军在河洛的密探总首领。
正值隆冬天气,朔风凛凛,白日无光,衰草连天,黄沙卷地,好不凄惨!但偏偏还有人在此时外出打猎游戏。燕青抬脚出了房门,院子里已经停下一辆车马,侧门门槛已经拔下,车夫载着燕青一溜儿出了巷子。行了两个坊,就看到陈正汇已经在路边等候,载上马车,二人是直奔东门。
彼处临街一爿酒肆的廊檐下,一大群马拴在地面石槽上。对面还有块宽敞地,交叉着几株树,又拴了一群。那酒肆里闹哄哄地,料想是栓马的客人正在里面坐地。
“贤弟且来看,那人便是郑居中幼子郑修年。”挑开马车窗帘,陈正汇指着店中一穿着皮裘的傲气少年,对燕青说道。
“这厮从小浮浪,生性顽劣,不爱读书,专好斗瞈走马,使轮棒。又吃不了苦头,练得皮毛,却自以为自己武艺了得,不想那府中护卫家将如何敢与他真的拼斗?”
“郑居中人到中年,喜的幼子,夫妻两口儿皆十分爱恤,自来护短,凭他惯了,到得现下时,顽劣放荡已如骨髓,如何拘管得下。”
陈正汇眼中,这郑修年就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典型,生的一副好相貌,凤眼浓眉如画,微须白面红颜。顶平额阔满天仓,七尺身材壮健,却从来不做一件正经事。不管是东京还是洛阳,他赌的是钱儿,宿的是娼儿,喝的是酒儿,耍的是猎弓。郑居中也有时训诲他,却一概不听,叫郑居中也是无奈何,只索性由他去。
燕青道:“哥哥,我们的车辆过不去,就在东边那家小酒店歇下,且叫哥哥看我的手段。”
今日这一出戏,却就是要化名云璧的燕青去接近那郑修年,而吸引之的手段,非是别的,正是燕青那放手弩的好技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