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转到陆谦起兵前夕。那还是一片风雪中的北地。寒风刺骨,呼啸声如是鬼嚎。
三百名被宋江、史文恭挑选出的北地汉儿和军中好汉,如是石柱子一般立在寒风与冰雪之中,他们脸上全都是一副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坦然。
宋江眼睛里饱含热泪,对着这三百誓死之士鞠躬下拜。“宋江立誓,此生必不负诸君赤胆也。如有背诺,教宋江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
汝妻子我养之——在如今时代可不是后世网上的调侃,而是真正教人效死的必要手段。
梁山军重金抚恤,又何尝不是这句话的变种?欲教人拼死效力,就不仅要有重赏,更要叫人无有后顾之忧。如是宋江这般。
“兄弟,此去北地,务必保重啊。”三百勇士人人配马,穿皮袍,挎刀持弓,此去北地就是要搅闹个契丹人边地不得安宁,教他们分不出神来,南下来打草谷。
这就是宋江当日想出的法子,一个只能做不能说的法子。史文恭也是认可。他在军中择选了五十勇士,为这队人马之骨干。
三百人就是死士,至少是誓死之士,他们唯一的目的就是叫契丹人的南京道短时间里闹腾起一场大乱。后者境内可是有不少嗷嗷待哺的难民,这些人吃尽了苦头,说他们还是大辽的忠实子民,猪都不会信。只要有人挑起火来,就必然可卷起一场**来。
这三百人为首之人就是有丧门神之称的鲍旭。这厮是寇州人氏,善使一柄阔剑,因长相凶恶,平生只好杀人,江湖人称丧门神。他早年曾经聚集了五七百小喽啰,占据枯树山,打家劫舍,麾下有二三百匹战马。所以,鲍旭固然在梁山泊是步将,可要说他不会骑马,就是笑话了。
这世道与水浒原著不同,鲍旭没有等到李逵来,反而老早就被凌州的魏定国、单廷珪打的落荒而逃了。凌州距离济州也不远,眼里着梁山泊如此做大,岂能不对境内的匪寇生出来杀心?
鲍旭抵挡不住神火圣水二将的打杀,在魏定国、单廷珪被梁山军擒下之前,就跑出了凌州了。先是投奔了小旋风柴进,后来不多时就到了辽宋交界之地,做起了那打家劫舍的买卖。
就是梁山军夺取了沧州时候,也与他无甚关碍,因为间隔的甚远。后来宋江来此替换那柴进,就也顺便接手了这一关系。黑三郎贯会拉拢江湖汉,鲍旭对他极是信服。
如是沧州守备军扩招时候,宋江就把鲍旭拉入了军中。因为他并无功勋立下,是以只能于军中做一营副。如今梁山军规格森严,宋江也不能做摆。
此番鲍旭主动请缨,那若能活着归来,自然是一大功勋。可要是不能,黑三郎就又要哭了。
他那旧日里的兄弟,雷横是生分了,彼此面上不提,心中裂痕却不能弥合,破镜难重圆啊。
朱仝还在,郁保四还在,而其他的,孔家兄弟一死一失踪,那是都死矣;燕顺自尽了,石勇战死了。庐州战后消息传来时,宋江真就要哭死了。
现下他又有了鲍旭这个兄弟,于情于理,他是都不愿意看到他死难。“哥哥且在这待我归来。小弟生来爱杀人,却从不被人杀。”
如是引着三百誓死之士,从拒马河入海口处,沿浮冰绕道辽地。那杨林、石秀等人,冬日里往来南北,便都是走着海岸浮冰。
那拒马河以北之地,固然是契丹贵人占大,可汉人豪强也是不少。后者早隐约拉起队伍,用以自卫。实力出众者更筑起了坞堡,就如那百多年前的五代乱世。契丹人统治幽云十六州后,或拉或打,软硬兼施,好容易才把南京道境内的汉人豪强庄园一一铲平,现在才两三年中,后者就如雨后春笋,层出不穷。
然而在那一处处庄园坞堡之间,贫苦无依的北地汉民,则是更多。
这些百姓能够去的地方只有城镇。后者更具有安全感,也多少能得到一些救济。鲍旭的第一个目标就是武清城外的杨湖口寨。彼处自然是一处军寨,内中驻扎有上千军兵,但不是契丹兵精锐,而是南京道州兵。契丹人怕是连百十人都没,余者皆是南京道汉兵。寨子周遭还有数千居民,现下连同难民怕是会有万人之多了。
一行人从海岸绕过拒马河,辨明方向,就直冲杨湖口寨而去。赶到此处,正值天黑。如是就地休息,只待深夜来临。
鲍旭咬着肉干,眼睛里散发着炙热。他清楚自己往日里杀过不少人,似与那梁山军先天不服。不然由得焦挺引荐,人也早就投奔梁山泊了。如此从凌州怕跑到边地来,也不的安稳。那梁山军席卷河北之势已成也,届时那里还有他的安身之地?幸亏得柴大官人引荐,叫他结识了宋三郎,此生怕是都入不得正途。而他既然的了这般机会,那就要紧紧攥住。
五更时分,黑夜一片寂静。鲍旭招来队伍里一名头领,要他们引领二十名弓弩手在寨外五里处埋伏,后再着两人各引五十人埋伏在两侧。
旋即叫来百骑,自己亲引,衔枚摘铃,悄地隐匿在寨外。而后还余八十人,则明火执仗,直入寨外烧杀抢掠。
一时间杨湖口寨外民区哭喊声一片,火光四起。那守寨军士慌的去报知守将耶律郝鲁与沈恭。为首者耶律郝鲁,身长六尺,膂力过人,使一口三十斤重泼风刀。乃是一典型契丹军将,性格鲁莽火爆,有着一身勇武。当下听报说寨外有一伙马贼正在烧杀,是勃然大怒,当下就整点军马,出城迎敌。
沈恭还有两分谨慎,直言道:“寨外漆黑,不知道贼兵几何,不可轻敌,只宜坚守。待到明日里再做厮杀。”说的有道理,但是这狗头又将寨外的诸多百姓置于何地呢?
耶律郝鲁大怒道:“讵耐那厮,小觑俺这里,敢来杨湖口撒野。彼远来必疲,待俺出去,教他片甲不回!”却是因为武清地段近日里也没听到有难民作乱,只以为是外来的流寇马匪。气怒中先就小觑了来人。
因为这南京道乃辽国根本之地,兵马镇压得力,叫这数十州县,无有一股匪寇做大。
沈恭苦谏,耶律郝鲁不听,道:“既如此,留下五百军马与你寨中守护。你去城楼坐着,看俺杀贼。”急披挂提刀,领兵出城迎敌。城门开处,放下吊桥,四五百步骑兵马,拥过吊桥。向着火光处就冲杀来。
辽军大张火把,数十契丹骑兵,捧出中间一人来,正是耶律郝鲁。其戴一顶点金束发浑铁盔,顶上撒斗来大小红缨。披一副摆连环琐子铁甲,穿一领绣云霞团花战袍,着一双斜皮嵌线云跟靴,系一条红诊钉就叠胜带。一张弓,一壶箭。骑一匹红色卷毛马,手使一口泼风刀。这卖相胜过那些叫嚎放火的誓死之士,何止百倍。
耶律郝鲁一刀劈下,先就把一人斩落马下。接着长刀一摆,再把一人斩落。身后契丹骑兵打马冲出,眨眼就把一伙五六骑兵砍杀殆尽。那不远处的另一伙‘贼寇’看了,是调转马头落荒而逃。耶律郝鲁立马横刀,哈哈笑道:“一窝贼寇,也敢来此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