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
中原还能得到太阳的余温,辽地却早已经是冰天雪地。这般的,就又要迎来民乱最是汹涌的时候了。那河北之地被梁山军纳入麾下不及数月,如今已极是安稳了,但与之对应的辽地却还是那般的杂乱不堪。
年中梁山军伐辽,虽未攻破辽南京,却也让辽军损失惨重。这般不止打击了辽国的实力,更沉重打击了天祚帝的尊严与权威。之后的时间光是契丹高层的内部倾轧就没完没了,如何还有空闲去恢复民生?这般样子也叫郭药师为首的怨军高层,更是对杨林、石秀热乎追捧了。
错不是南国依旧只以合作对象视他们人等,郭药师已经要跪了。
今年时候,怨军为契丹之打手,很是镇压了不少民乱,尤其是郭药师处,打崩了一支起反作乱的渤海军,可以说是用辽东老乡的鲜血染红了自己的官袍,现下已经被提为怨军都统军。现今所部就驻扎在严州,也就是后世的觉华岛。
为甚是这儿?
原因在于此地为锦西走廊中段,两头受制契丹人,如是猛兽入柙笼,一切尽被契丹掌控。
再则,那锦西走廊位置重要,内里亦不太平,很需要有一支强军坐镇此地,那舍怨军其谁?
郭药师等被契丹如此对待,又钱粮待遇低下,那要还对大辽忠心不二,他们就是棒槌了。故而就只差把旗号换成了梁山军,怨军中诸多高层对于辽国都恨不得它早早死翘翘。
一夜寒风吹来,彤云密布,却是早纷纷扬扬卷下一天大雪来。
只是这银白色也掩盖不住世间的丑恶,寒风凌冽中严州城下一片死寂。几片地儿化作了焦土,其上的村落化作了断壁残垣,焦黑木料迎着天上的白雪,兀自冒着袅袅的白烟。
野地里,残砖断瓦间到处横卧着已经僵硬的尸体,鲜血早已经凝固住,在严寒中变得乌黑。
烧杀抢掠,当人连吃食都无的时候,昔日的秩序与道德观,就也荡然无存了。渐渐发亮的天空把这一切都变得清晰起来,雪是下得更密了,尸体、棍棒、刀枪与破衣烂衫渐渐地都被雪花所掩埋。
最终,大地变得白茫茫一片,便是那些焦黑的冒着烟儿的残木也被雪花覆盖。
郭药师一觉睡到天亮,屋里头一片冰凉,却是那炭盆早已燃尽。纸窗外面,几阵寒风,吹得呼呼有声。他披上袍子坐起身,先一脚踢醒外屋缩在墙角睡着的亲兵,自己大马金刀的在椅子上安坐,那亲兵醒了后就忙去开门,掀着厚帘,向外张望了一下,缩着脖子回转身来道:“外面好大的雪,飞着鹅毛也似的一片。”
郭药师披着熊皮袍子,自不怯冷,可他知道自己收拢在后营的那些百姓可不顶冻,便叫亲兵叉起帘子来,向外看雪。只见廓外天空,雪花飞着白茫茫一片,犹如撒下一场白雾。檐前的阶石上,早是让积雪堆着几寸厚,一些污秽痕迹尽是不见了。
寒风呼啸,雪花飞舞,树枝上挂满了冰霜,犹如冰塑银条,随着呼啸的北风拽动。地面和房顶上都变成了银色世界,房檐下也挂着一串串的水晶一样的冰凌。
“走,跟我去见刺史。”半响儿后。郭药师丢下吃剩的半张面饼,将碗中剩下的肉汤一饮而尽。大步就向外走去。这次进城,他可是向萧阿默来要钱要粮的。
天气严寒,大雪纷飞,觉华岛与大陆之间的海面早就冰封,大批的难民涌入过来,郭药师自然要来向严州刺史萧阿默请援了。
于情于理,这等事都要知会萧阿默一声。可不要把人当傻子。
虽然这冰天雪地的叫他的耳目有些呆滞,可若是郭药师搞出一遭恩养数万难民青壮的大事来,可是一万个都瞒不住人的。
虽然这些难民都涌来觉华岛,那也是因他使人悄悄放出的流言的缘故,可也因岛上有大龙宫寺存在的原因,而更主要的是因为来州、海滨两地的不安稳。
萧阿默见到郭药师后很亲近,可要说起钱粮那就是犯难。“严州这等的荒僻之地,那里来这多钱粮?便是在本官筹划得一些银子,州衙里却也须使用。”只是一味的不认。叫郭药师心中好不冒火。他寻来州城,心中就早有这般的准备,可事实证明他的修行还未到火候。这事到临头时,仍旧恨不得拔刀砍杀了眼前这贼鸟厮!
“哈哈哈,郭将军你休要来打趣本官。你看现届隆冬,冰雪载途,怎样行军?便是贼人们有意犯境,这般时候,他亦自行动不得。”听到郭药师说起锦西走廊的乱民,可能前来祸祸严州,萧阿默是放声大笑之。却是根本不把城外的乱像当做一回事儿。只是毁了几个庄子,实不值得一提。
郭药师若是受到了奇耻大辱,心中憋一口气,把自己弄得脸红脖粗,兀自硬着脖子道:“此事恐不尽然,都是塞外生长大的儿郎,却怕甚冰雪?”何况他们饭都没得吃,一个个的都要饿死了,还怕甚个困难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