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朗轩敞的花厅内摆着酒席,外面的花园中百花盛开,清风徐徐吹来,将盛夏的暑热之气全都驱散干净。花厅内围着不少人,不算那侍从婢女,只说入席列坐的便足足有九人。
精致的酒宴,争艳的娇花,饮酒赏花,端的是文人的闲情雅致。
在座的人等,一个个都是面带笑容,为首的宇文宣中与宇文黄中兄弟高声趣语不绝,带动了整个宴会的气氛,花厅内高声笑语,是分外欢喜。那跟广都城内不少人仿佛过了今天就没有明天一样的神色不同。
放在昨晚之前,这些穿着儒服、满脸都欣喜的人物,只是任由地方官府宰割的猪羊。
前文里说过很多次了,大艺术家是聪明人,所以他绝逼不会放任川蜀地方力量。自从他着手布置川蜀官僚来,那各州县的民丁壮勇就纷纷被官府给死死摁着了。诸多地方豪强和巨室大户全都遭受了创伤。
那时候,地方上的士绅巨室在官府面前,很难有真正的抵抗力。
可现在不一样了。
朝廷开放了团练,他们可以光明正大的整顿手里的丁壮,光明正大的组建队伍。他们手中也便有了与官府讨价还价的本钱!
眼下集中在宇文家府邸的这些人,便都是广度县城内城外且皆数得着的士绅。这些人联合起来,不说能拉扯出多少人马,可至少跺一跺脚,广都县都要抖三抖。
所有人里头,就宇文黄中和宇文宣中最是高兴。他们没法不高兴,宇文家可不是那些叫嚷着“有心杀贼,无力回天”,所以才一筹莫展的“饱学鸿儒”。
他们要的是更加美好的将来,而不是给即将走向末日的赵家王朝殉葬。
当然,这个意思兄弟俩只会牢牢地放在心里,除非是到了合适的时候,否则他们才不会明着跳反。
而其他家族的第一目的却是自保。
纵然他们就在锦官城边上,赵家人绝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优哉游哉的待在广都。但其他家族心中恐是没谁会真正的效忠于赵宋的。这几年里大家的日子过的已经够苦。赵宋不忘,他们这些世家巨室,便没得好日子过。
拉起一支团练,纵然兵甲不备,在官军面前几乎就是送死的料,但每家每户兀的热衷非常。
广都不是武风彪悍之地,县里的农人都不大习武,各家族所能动员的也就是种田的佃户,大部分人连弓都没有拉过,家里也没有弓箭,只有锄头粪叉,面对正规军只会不堪一击。
但这也是一份力量!
是其他家族自保的力量,是宇文家争取更大政治资本的力量。
起兵讨宋做内应是不可能的,现在可以做的,无非就是虚与委蛇,假装为赵宋效力,暗中联络陆齐充当诸多内应之一!
宇文兄弟都相信,蜀地百姓和巨室大户,没人会真心效忠大宋的。大家伙儿都苦宋久也。也是幸好,这赵宋现下看也没有保存下的可能性了……
为了尽可能的筹集财力物力,武装军队,巩固防务,大艺术家只能竭力压迫川蜀地方,恨不得能从石头里榨出油花。被这般对待的川蜀大户和百姓们,若说还能效忠赵宋,真就是有鬼了。
陆皇帝为何留着蜀宋最后动手?那原因就是如此。
川蜀这闭塞的地方,若百姓们不被大艺术家祸害久了,如何能欢快的归附陆齐?而若是人心不依附,遗祸地方,稍后再生出乱子来,靡费钱粮是小,耽搁陆皇帝大事是重!
要知道,川蜀这地方日后是陆齐整治大西南的根本所在。黔地、滇南,甚至还要关系到吐蕃。
只有把这儿彻底拿下,人心彻底收复,陆皇帝在施展手段的时候方才能无后顾之忧。
一场欢聚到了日暮,众人纷纷告辞。宇文宣中和宇文黄中回到正堂,等到华灯初上时候,就看宇文阳中一脸不快的归来。
三兄弟坐到一处说话,宇文阳中先就开口说起了自己白昼所见,然后做结道:“尽都是些迂腐之辈,只管在口上逞强。”有心杀贼,无力回天;有心杀贼,无力回天。你念叨一百遍一千遍一万遍,也念不是一个齐兵。
人家陆齐的大军是血火里磨练出的强兵,且还有一整套激励作战的制度保障着。赵宋那重文轻武体制下练出来的兵,如何会是他们的对手?
那就像锦官城里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富家公子与山里头的少民蛮子,看哪个更好强斗狠?不言而喻。
你打不过人家,什么道理都是空的!哪怕陆皇帝真就如那些个腐儒所说的那样,不尊孔崇儒,最后必灭亡,那也是很多年后的事情。现在你能奈人家何?况且陆皇帝就是不尊孔崇儒了,赵官家总是尊孔崇儒的吧,怎么这赵官家也要完蛋?
“这人啊,就要知趣。明明打不过人家,那不想死就老老实实的听人家话。不说去早早的投靠跟随,还能搏个开国功臣!即便不跟随,也别去拿着鸡蛋碰石头啊?如此岂不是愚蠢至极?”
宇文阳中想到那几个大放厥词,吐沫横飞,直把陆齐贬的贱如草芥的‘名士’们,心中只想呵呵。
“癞蛤蟆垫床腿,死撑活挨啊。”宇文黄中再次为自己当初的决断感到幸运,不然,他也免不了如此。被蜀宋官府给架了起来,哪怕知道事不可为,也只能死撑。不然赵宋先就会饶不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