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丛义对山川地理颇为熟悉,自然知道华州是什么地方,便道:“陕西现在是金贼地盘,华州又有大部金军驻守,要报仇只凭我们自己怕是不行,要做好准备,不然去了也是白白送命。”
清尘道长急道:“那怎么报仇?”
杨丛义起身在屋内走动片刻,不久之后便道:“我现在已从武学出来,授了武官,要是不出意外,领兵打仗就是我以后的主要生活,等机会来了,我必然领兵直取华州,为师父报仇。但现在宋金议和,双方和平相处,短时间里怕也难有机会。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我能独领一军,必是报仇之时。到时候国恨家仇,定要跟金贼好好算一算!”
清尘道长听得此话,起身深深行一礼:“师父的仇就拜托师哥!要是用得上我,我这条命便也舍出去!”
杨丛义回礼道:“师妹不必如此,师父的仇我一人承担,你好好活着就好,这一定也是师父的心愿。”
清尘道长没再说什么,对于报仇这件事,她能做什么,她真的不知道,但她知道师仇必须要报。
杨丛义回身坐下,转而问道:“师妹,你是怎么来临安的?”师父的仇现在报不了,还是不要多纠结,等到机会来临,再一举报仇。
清尘道长也在旁边坐下,低声道:“师父离开前让我回大宋,回怀宁找你。可我三个月前回到怀宁,才听说你已经到临安了,我又不知道路,半个月前才找到临安来,在城里找了十多天都没有你的消息,城里又没地方住,看到招道人,就想先找个地方落脚,之后再慢慢找你。”
“师妹,你受苦了!”听到清尘道长的经历,杨丛义忍不住眼眶湿润,他难以想象一个十几岁的女孩是如何从华州回到怀宁,又从怀宁来到临安,期间路途遥远,何止五千里?
清尘道长却道:“找到师哥就不苦。”随后又道:“从今天起,我便还俗了吧。”
杨丛义点头道:“也好,还俗吧。”
清尘道长道:“我俗家姓顾,父母也早就不在了,没有亲人,以前的名不用了,就用师父给我取的名吧,从今以后我就叫顾清尘。”
杨丛义道:“好,今天还俗也是大喜,当换下这身衣衫,但天色已晚,多有不便,等明天我带你出去置办几身合身的衣裙,开始正常生活。”
顾清尘起身谢道:“多谢师哥,清尘没了师父,以后就只有师哥了,望师哥不要嫌弃清尘麻烦、不懂事。”
杨丛义道:“何来嫌弃。我现在也是无依无靠之人,没有父母,没有兄弟姐妹,没有宗亲,以后我们师兄妹两人相依为命,有我一口吃的,就绝不会让你饿着。”
顾清尘面现疑问,有些不解的问道:“师哥,你之前在山里可不是这么跟我说的,你不是有亲人吗?”
杨丛义叹口气道:“往事不可说,等有机会再给你讲讲吧。好了,今天就先说到这儿,你身体瘦弱,要早些休息,好好养好身子才是。”
顾清尘见杨丛义似乎心里有事不愿提起,也就不再追问,随即起身道:“师哥,清尘先回房了。”
杨丛义起身送道:“师妹今日还俗,自此前尘往事俱是过往,之前经历的种种不顺,都让它们随风去吧。”
顾清尘道:“清尘知道了。师哥也早些睡吧。”说完转身开门出去,径直回房休息。
杨丛义站在房中,呆立许久。
天柱山中盘龙山上,郑道长讲天地大道,拔剑退群蛇,是何等气势,杨丛义当场就被折服,当时就想拜她为师,却是没有机缘,如今惊闻道长羽化,内心难安,诸多恩情未能报偿一二,便再无见面机会,这不能不说是人生大憾事。
道长一生清修,居山中不与人争,不沾红尘,却招无妄之灾,被金人所害,这等大仇不报,如何还天柱山中救命之恩?
金人势大,匹夫之勇,怕难以成事,当借宋军之力,斩除华州之金贼。可如今宋金议和,两国不会开战,纵使开战也在十年之后,盟约被完颜亮撕毁之时。但十年之后,不知作恶之人是否还在华州,该打探清楚此事才行。
如今他有回易差事在身,不能亲自前往,唯有请人前去打探。杨丛义相熟的人不多,能做此事的更是没有。也许只能请忠义盟宋头领,他以前在岳家军里负责谍报,打探这点事情应该不难,可他现在已经是朝廷命官,再跟忠义盟有接触,不知道会不会埋下祸患。
事已至此,其实也没有其他办法,有仇不报枉为人。
杨丛义当即回到房里,研磨展纸,开始写信。至于写好之后怎么送去天柱山,他也有所考虑。
这个夜晚过后,许多人的命运都将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