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门关外金军裁撤兵力的动作和忻州出现的小股金军,让河东帅府警觉起来。
北伐军绝大部分都没在北方驻留过,更没经历过北方寒冬,根本难以适应严寒。
随着天气越发寒冷,连基本的每日操练都已经中断,在这种情况下,即使雁门关能守住,金军也可能翻山越岭,或从其他小道,一批批进入河东。
金军聚少成多,趁北伐军冬天难以动弹支援,杀人放火,大肆破坏,河东将会面临前所未有的混乱和灾难。
若河东不稳,北伐军想出关取云中就是妄想,更别说向东给真定府和燕京威压。
如今潜进忻州的金军粮草补给困难,只能靠劫掠,所有人数有限,不超千人,可若是他们从雁门关抽调兵力,转而借道其他地方,进入忻州,麻烦就大了,除了几座大城,其他小城小县都会重新陷入金人之手。
辛弃疾与北返太原府的薛望商议河东局势,认为最有可能被金人趁大雪封山之机突破的地方是灵丘。
辛弃疾认为,若金军从广灵借道灵丘,而后西进河东,避开北伐军严防死守雁门关,那么他们成功的机会将会非常大。
以河东目前的局势,小股金军尚可应付,若是超过万人进入河东,忻州、太原必乱成一团,所以断绝金人从忻州东面进入忻州的念想至关重要,只要熬过这个寒冬,待到暖春到来,北伐军不惧任何金军。
来河东之前,杨丛义给过辛弃疾一份河东和关外地图,河东关于金国的谍报也多数交在他的手中,所以对局势和敌情的判断,辛弃疾作为副帅比薛望还要清晰准确。
薛望从军多年,有些情况他多少还是了解的,大宋朝廷不论怎么变,放给武将的权力再多,始终都不会放松对武将的全部控制,至少军需粮草、后勤供应和驻地政务,都还基本要掌握在文臣手中。
即使是杨丛义如日中天的时候,军政大权一人独揽,一般也是不出半个月,很快就会将政务和后勤供应之权交给文臣文吏督办,武将只有守规矩,才能有机会统兵打仗,不然丢掉的不仅仅是权力。
薛望跟随杨丛义二十多年,耳濡目染,这些道理他是明白的。
对于年轻的副帅辛弃疾,薛望极少反对他的建议,因为他知道辛弃疾是受杨丛义和朝廷之命来的河东,况且辛弃疾本身并不是毛头小子、无能之辈。
先前攻占太原、忻州、平阳府的整个战略是辛弃疾和他一起谋划,那时薛望就已经看出辛弃疾有打仗的才能,还有聪明的头脑,更有一腔热血和北复燕云的抱负。
既然杨丛义和朝廷给辛弃疾机会,薛望自然不会反对。
至少从目前河东的结果来看,杨丛义和朝廷看对了辛弃疾,他确实有非凡的治军、统军能力和谋划能力。
辛弃疾很快说服薛望派遣三千精锐由忻州东面进山,偷袭灵丘。
半个月后,偷袭灵丘的北伐军传回消息,他们经由小路翻越高山,突然出现在灵丘城附近,在内应配合下,一举攻占灵丘城,一千多金人守军无一逃脱!
消息传回,太原府立刻再次发兵三千人,携带大批粮草物资,经忻州、雁门县、繁峙县东进灵丘县。
与大军同时东进灵丘的,还有辛弃疾亲自挑选的数名官吏。
在北伐军统帅府看来,既然金人有可能经灵丘进攻关内河东,北伐军为何不能以灵丘为跳板进攻关外云中?
如果时机到来,北伐军兵分两路,从雁门、灵丘一东一西同时进攻云中,夺取云中的机会当能增加不少,因此派人经营灵丘便十分重要。
广灵至灵丘有高山相阻隔,平常无雪无雨,走一趟尚需三四天,如今大雪封山,来去一趟更加不易,更别说通行大军。
是以,北伐军在内应协助下偷袭灵丘成功之后,驻守广灵金军短时间内并无反应,只有少量探子在灵丘附近出没。
有了御寒冬装的北伐军已经在广灵、灵丘之间的必经路段驻守,加上五千人驻守灵丘城,金军若想夺回灵丘,只能等到冰雪融化之后,也就是说得等到明年春暖,三月左右。
雁门关宋军每天都在操练,热火朝天,关外金军按兵不动,依然在等更冷的天气。
金军常年生活在寒冷的北方,将士们耐寒的优势自然要利用,如果一切真如预想,那么平时难以攻取的雁门关,随着严冬到来,他们将轻而易举的夺下来。
然而,金军统帅并不知道雁门关上发生了什么,坚持认为宋军一次操练一个半时辰是虚张声势,却不知道宋军将士是在练习和适应身着厚厚的冬装行军作战。
于是在一个多月后的北定八年腊月二十三,一场寒风呼啸的暴雪中,关外金军忽然大举进攻雁门。
寒风中操练了一个月,信心大增的宋军自然不惧,当即引兵出关,在关门前两里之地,与金军展开激战。
两军两个月不战,此时再战,双方势气高昂,风雪中径直冲击对方阵营,大有一往无前之势,一时间鲜血伴随白色的雪花四处飞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