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班列者不是别人,还是一身红衣的辛弃疾。
只见辛弃疾站定之后,继续说道“古语有言,仓廪实则知礼节,衣食足则知荣辱。但在仓廪未实,衣食未足之前,大家该怎么做呢?为了生存,为了活着,茹毛饮血,也在所不惜!我们刚刚收复河东、关中,真定府还在金人手里,燕云十六州更是被金人牢牢占据,这些地方本来都应该是大宋的土地。真定府原本就是我们的,被金人强占五十年,至于燕云十六州,当初宋金盟约,约定共灭辽国之后,燕云十六州归大宋,是金国不守信用抢占燕云,而后更是背弃宋金盟约南下攻打大宋,以至有靖康之耻,大宋不但丢了汴京,更是丢掉淮河以北近半国土。”
辛弃疾说着转身四顾,面向其他朝臣道“金人起自蛮族,本就无信义可言,大宋却要跟他们谈论信义,无异于对牛弹琴,其结果天下人都看到了,我们付出了极其惨痛的代价,难道章大人还想让大宋再经历一次靖康之乱吗?下官以为,既然金人本就无信义,更不必跟他们讲信义,攻灭他们,维护大宋朝廷和百姓利益,才是我等当为之事,而不是用信义自缚手脚,任金人宰割,让天下耻笑!”
此论一出,大殿之上顿时便有私语议论纷纷,很多人开始追思五十年前的那场灾难,更有人说起曾经担任使臣出使金国的不堪经历,忍不住叹息。
“浅薄!泱泱华夏,堂堂大宋,礼仪之国,名传四海万邦,若今日自毁信义,他日何以服四方列国!人如国,国如人,人皆无信则国无信,国无信则人无信,君臣百姓,上下一体,君无信则臣无信,臣无信则民无信,若大宋自毁信义,与蛮夷何异?”章大学士怒而发声,斥责反驳。
“章大人此论有自欺欺人、以偏概全之嫌。”前排忽有一人闪身出列。
众人看清之后,心下再惊,不由得犯嘀咕,文武双方终于要正面相碰了吗?
出列者不是别人,正是当朝武人领袖,大宋枢密使杨丛义。
只听杨丛义道“章大人说大宋名传四海万邦,所谓万邦到底有几个?在我看来不外乎是金、夏、辽、吐蕃、大理、李越、占城、真腊、三佛齐、倭国、高丽,这十个国家距离大宋都不算太远,可他们之中有哪个国家是从心里佩服大宋的?金、夏、辽、吐蕃、大理、李越,这六国与大宋土地接壤,除大理、吐蕃外,其余四国都在强抢大宋子民和土地。而其他几国与大宋远隔重洋,有没有抢夺大宋土地之心并不好说,但从五十年前,靖康之乱后,各国派遣使者到大宋来的次数、使臣级别,以及带来的礼物多寡优劣,可以看出他们对大宋失去了原本的敬重!”
“大宋周边小国尚且不敬,屡次与大宋挑起战争,更别说通过回易船队往来,才耳闻大宋之名的西洋诸国,他们想要的只是大宋出产的丝绸、茶叶、瓷器,并不是敬重与归附,如果有一天他们强大了,有能力远渡重洋来到大宋,他们同样会像北方蛮人一样用武力来抢大宋的东西,而不是花真金白银来买,更不会有信义之说,等价交换。诸位以为,每次回易船队出海,带五六千将士,带能打三场大仗的军械武器为何?说白了,不就是怕被抢吗?”
杨丛义讲道理摆事实说到这里,而后回首环顾满朝文武大臣,口中道“没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自己,便没有资格讲信义,除非做好洗干净脖子,任人宰杀的准备,单独一个人是这样,一个国家同样是这样。作为一个圣人,自己可以为信义甘愿赴死,但没有资格要求普罗大众跟他一起死。”
“还有,一个是否讲信义,作出决定之后关乎的只是他自己,他或者是为了自己利益,或者是相关者的利益,并不会影响普罗大众、天下万民的生存。而作为一个国家,朝廷任何一个决策,关乎的都是千千万万人的利益与生存,所以朝廷的决策是十分复杂的,牵扯的利益更是很难理清,单单以是否讲信义来判定决策是否高明,并不妥当,也十分荒唐!”
杨丛义说完,章大学士正想反驳,辛弃疾忙道“下官附议!大宋如今连真定府都未收复,燕云十六州也未统一,便空谈信义,实在不是合适时机。待大宋一统天下,四夷万邦臣服之后,再论信义,以信义约束万邦才是正理。”
“臣附议。”
辛弃疾话音刚落,史浩便跨步出列,当众表明立场。
北伐之事,准备多年,如今箭在弦上,已到不得不发之时,他作为宰相,居中统筹,费尽心力,哪有半途而废之理。
况且统一燕云这等千古大业,必能留名青史,以传后世。
章大学士先后被辛弃疾、杨丛义驳斥,又见史浩也站到了对立面,一气之下,直接离殿而去。
大宋燕王
大宋燕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