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之内,北伐军先后灭金军六万,重挫燕京城守军。
十一月二十七日,北伐捷报传至大宋皇帝设在济南府的行营,赵昚得报大喜。
二十八日,赵昚召集随营群臣,与一众重臣商议继续北上河间府,犒赏北伐军,鼓舞全军士气。
大宋君臣在行营内商议一个时辰,除少数大臣支持皇帝亲赴河间府外,绝大多数大臣极力反对,他们反对的理由也不外乎是皇帝的安全问题。
济南府不论是距离真定府还是辽阳府、燕京城,都足够远,一旦北伐军前线战事不利,皇帝可以马上撤离,不管是从陆路撤往南方,还是从海路南撤,都较为方便迅速,可如果皇帝以身犯险去河间府,金军以骑兵奔袭,将难以从容撤离。
除安全问题外,河间府物资也相对缺乏,特别是生活物资,与济南府相比实在太少,要保障北伐军之用,就难以保障行营和一众官员所需。要知道皇帝行营及官员随行人员总数达到一万人,就这还不算宿卫军,一旦北上河间府,后勤补给之困难将难以想象。
即便绝大多数朝臣反对赵昚继续北上,他依旧坚持。
因为杨丛义在捷报中告诉赵昚,燕京城内守军不超过六万,十日之内,大宋二十万北伐大军便能包围燕京城,腊月二十之前,必取燕京!
御驾亲征,夺取幽燕这等千古盛世,对想成为千古帝王的赵昚来说,是难以抗拒的诱惑。
若夺取燕京城时,他赵昚不在现场,不在最前线,那他此次离开汴京,御驾亲征又有何意义?
虽然此时前往河间府确实有被金军骑兵袭扰的危险,但赵昚有不得不去的理由。
其实那帮反对赵昚御驾前往河间府的老臣也知道他冒险前去的原因,他们同样也对杨丛义独掌三十万北伐军心存极大顾虑,也担心杨丛义夺取燕京,北伐成功后在大宋军中和百姓中声望太隆,再也难以压制,难以控制,但他们有更担心的事。
他们担心杨丛义指挥三十万北伐大军夺取辽国、金国曾经的都城后,他在军中的声望和威望,再也没有任何人能匹敌,如果他心存不轨,甚至可能不需要他开口,北伐军中就会有人替他披上一件特别的衣裳,这才是这帮老臣们最担心的事情。
当年太祖赵匡胤能黄袍加身,如今北伐军里尽是亲信的杨丛义又何尝不能?
可这些话,在北伐关键时期,老臣们谁也不敢当面向赵昚提及,因为他们不知道群臣之中有多少是杨丛义的人,如果这些话说出去,泄露风声,杨丛义即使不想反,听了这话,也极有可能不得不反,到时候这个乱局谁来收拾?
这帮老臣虽然不会打仗,可他们也知道这个时候一旦朝廷对北伐前线统帅失去信任,不管是对他们,还是对朝廷都无益。
说白了,还是整个北伐军主力之中没有多少是他们的人,这次北伐调动的军队中,绝大多数将官或多或少都跟杨丛义有关系,很多人还是他曾经的部下和心腹,双方在军中的力量极为悬殊。
其实从迁都汴京开始,文臣和皇帝对黄河以北的军队就已经失去控制,几十万大军的控制权和指挥权都在杨丛义手中,即使杨丛义曾经离开过汴京一段时间,交出了手中的兵权,可朝廷根本不能有效指挥北方的军队,一场大败,兵权便重新回到杨丛义手中。
整个大宋,最有战斗力的军队都在大名府、济南府、益都府、河间府等北方地区,而这些军队全是杨丛义在反击金主完颜亮南侵和随后的北伐大战中建立起来的,而同样在北伐大战中立下大功的李显忠和吴拱,他们率领的军队从来没有跨过黄河以北。
所以,不管是赵昚还是朝中的各路大臣,都知道黄河以北其实就是杨丛义的地盘,如果他不想让旁人插手,就没人能插手。
然而,杨丛义这些年来并没有太过干预朝廷对大名府、济南府、益都府、河间府等地的各级官员任职,当然皇帝和朝廷在这些地方任命重要官员时,也不会不询问他的意见,如果他对拟任职官员表现出异议,绝大多数情况下,那些官员是很难获得任职的。
这些年金军一直有威胁汴京的可能,在收复关中、河东之前,完颜亮随时可能挥军东出函谷关,驱兵汴京城下,也能够集真定府全部兵力,三日之内兵临汴京,因为汴京头上悬着的剑一直存在,所以不管是赵昚还是朝中各路大臣,谁也不敢向杨丛义发难,强逼他交出兵权。
直到四年前,大宋数路兵力齐出,一举收复关中、河东几十个州府的土地,将金人在关中、河东的势力全部清除,汴京城西边的威胁方才消失,加上川蜀军队完全占据关中,而川蜀大军又跟杨丛义几乎没有关系,如此一来,汴京君臣便有了在危机时刻退往关中、蜀中避难的可能,有了这条退路,于是赵昚和文官集团对杨丛义的忌惮便少了几分。
所以在大宋军队收复关中、河东之后,赵昚和文官集团便开始逐渐主掌大名府、济南府、益都府、河间府等地各级地方官府官员的任命,甚至开始往这些地方安插归附于文官集团的将官,一步步限制、掣肘杨丛义在北方的军事部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