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人刚刚说‘怨气’,小人们是真不敢有。如今的好日子是拜谁所赐,小人们清楚的很。不是圣天子在位,那里有俺们这些草民们的好活啊?”
“小老儿,小老儿……,唯一想不通的就是,……就是那个移民。”
“人均二十贯钱,没扎牙说话的娃娃都要算上,干不动活的老头老太太也要算上,皇帝这莫不是要把俺们全迁去河中么?”
“朝廷拿十倍的田亩做赔偿,是很仁至义尽。但俺们又不是活不下去,
赵构跟前说话的是一个上五十岁的老汉,头上戴着一顶破草帽,露在帽沿外边的头发已经全白了。肩上是一件灰不灰、黄不黄的褂子。整个脊背,又黑又亮,似涂上了一层油。
一双手粗糙得像老松树皮,裂开了一道道口子。脸上也刻下了一道道深深的皱纹,说话中人很是急促,不停的搓着手。
“老哥哥啊,朝廷变着法的让大家移民,说到底这也是在为大家的子孙后代着想啊。”
赵构能明显感觉到气氛的变化。
眼前这老汉的话一出口,所有农人的目光都变得可怜巴巴的了。人均二十贯钱的年收入,这是很大一部分农民家庭根本无法达成的收入。
尤其是在负担减轻之后,很多家庭都添子添孙。过去一家人中,顶多三俩孩子,现在却跟决堤的洪水一样一发而不可收拾。
那都不是要生几个的问题了,而是自家男人能让自己怀几个孩儿的问题了。
中国人一直都有多子多福的传统思想,这思维跟溺婴不违背,溺婴是因为家贫难养活,多子多福却是所有中国人的理想。
可突然的这个‘人均’收入,让不知道多少生活本来很和美的家庭,陡然的不和美起来。
没办法。这几年增添的娃娃,那还没一个长大呢。
开口的老汉就是很有代表性的一个。俩个儿子,金人南下时候折了一个,现在仅剩的独子家中足足有五个娃。最大的孙女都要说亲了,长孙也已经十五了,可下面三个二三四岁的娃娃,一下子就把家庭收入给拉到红线以下了。
赵构一点也没生气,那政策颁布之前他就能想到民间的怨气,要不他怎么会打出‘十倍’那张底牌呢。
“大家都想想看,朝廷辛辛苦苦的拿下了西边的土地,结果大家伙都不愿意去。那片地盘里生活的还是原先的土著,他们能跟咱们一条心么?”
“这西边的地盘,连汉人都没几个,就算被咱大宋的兵马占着,那也能算是汉人的土地吗?”
“今儿大家伙都不挪地儿。二十年之后,现在的孩子全都长大,甚至孩子的孩子都已经有了,那个时候诸位老哥哥们须有人都已经不在了。
但你们的孩子你们的孙子会怎么样呢?”
“现在你们家家户户都能过的美美的,因为天底下有足够多的土地供你们耕种。可等到你们的子孙们都长大了,天下的人口变多了,这天底下的土地却还是原先那么多的土地啊。”
“现在你一家有三十亩地,等你的两个儿子全都长大了,一人就是十五亩地了,等到你的孙子长大,就说一家还是两个男丁,那你一个孙子就只有七亩五分地了……”
“人口是会不断增多的。只要天下太平,吏治清明,没那么多贪官污吏,那人口就会不断增多变多的。”
“大宋统一天下之初,全国有七百万户不到,大概也就四千万人不足。可到了大观四年,全国有两千万户,不少于一万万一千万人口。”
“但大宋的天下还是那么大啊。土地还是那么多的土地。”
“你说,这要是从两千万户再翻到四千万户,从一万万一千万人口变成两万万,乃至更多的人……”
“天下百姓就能过的和美,你们的子子孙孙就能活的舒舒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