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晋的达官贵人都好讲究个附庸风雅,无论是建筑风格还是服装服饰,都有着一套讲究。而这南晋最讲究的地方,当然还是这金碧辉煌的大内皇宫。
紫砂琉璃瓦,蟠龙朱漆柱,金砖镶嵌,红毯铺地。一张龙椅更是纯金打造,龙口衔珠,龙目乃是上品玛瑙点缀,椅子上铺的是毛色靓丽的貂绒毯,一张毯子便值千金,且月月更换。
椅子上坐着一个穿着明黄袍子的年轻男子,袍子上绣的五爪金龙便已经说明了他的身份,这位南晋皇帝此时摘了冕冠,露出一副冷峻面容,看上去三十岁有余,下巴上留着一寸胡须,朱唇皓齿,鼻梁高耸,一对眼眸透着深沉的色彩。
他端正的坐着,一丝不苟,背脊笔直,左手搭在一颗龙头之上。
为了彰显皇帝的威严不可亵渎,臣子觐见时,皇帝一般都是带着冕冠,但今日他摘了冕冠,因为面前的几人并非他的臣子,也不是任何人的臣子。
或者也可以说,他们是神明的臣子。
“皇帝陛下,您派人送信至神庭,说是抓到了一名实力极为强大的叛神者,要送给我神庭处置,可现在我们人到了,那犯人却逃走了,不知您的军队究竟何时才能将此人抓捕归案呢?”
一人开口说话,态度还算恭敬,但皇帝白皓川却并不满意。因为开口说话的是巴丘城神庭诵经执事长史心明,而非同行而来的典刑司命林珏。
难道朕还不配与你们昭谕司命交谈?要你一个执事长开口问话?
白皓川暗中腹诽,但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只是略带愧疚说道:“实在惭愧,本想为神庭尽一份力量,却大意之下放走了那要犯,此时朕已经出动全城的守军,还有朕的八百御龙军也尽数出动,正积极搜捕逃犯。请神庭放心,这城门紧锁,他飞不出这建邺城。”
诵经执事长史心明平淡回应:“皇宫的守卫可比建邺城还要森严,不还是被他逃出去了。”
位于皇帝左手边坐着的一人抬头看了一眼史心明,目光并非多么锐利,但这个动作已经表明了他对于史心明如此冲撞皇帝的不满态度。
典刑司命林珏这时开口了,这是一个面容带着沧桑,但目光坚毅的男子,他声音略带沙哑却不减威严地开口道:“经我神庭探查,此犯人乃是南晋一带叛神者的重要头目,我神庭三年前便曾追缴过他,却被他走脱。听闻皇帝将其抓捕,自然是万分欣喜,也十分感激。不料却还是被他逃走了,执事长追敌心切,出言不逊,还请皇帝与亲王见谅。”
“不妨事。”皇帝开口道:“朕也十分惭愧,竟在神庭面前闹出如此丑事。”
“无需如此,眼下当务之急,是尽快将其抓捕,交于我神庭审判罪恶。”林珏道:“听闻御龙军谢统领亲自追捕那犯人,直至皇宫南侧一条街道上,就此失去踪影,但却没有将两侧宅邸彻底搜查,不知是为何?”
皇帝苦笑一声,道:“司命大人有所不知,那两侧宅邸皆是我南晋七大世家,实在是不方便彻查。”
林珏对此事自然不会不知,但他接着问道:“七大世家,不也是南晋的臣子么?”
皇帝沉默片刻,而后道:“这七大世家,便是支撑我南晋国运的七棵擎天之柱,终究还是要给他们些面子的,再者七大世家底蕴不俗,家族高手皆是不少,他们必当自行搜查家中,抓捕逃犯。只是迟迟没有消息,恐怕那犯人并未躲到那里。”
“可若是那些世家搜查的不够彻底呢?”林珏似乎犹豫了片刻,但还是抬起头直白地问道:“若是某一世家,暗中勾结那逃犯呢?”
皇帝表情霎时阴沉了几分,似乎已在压制怒火,他深吸了口气,道:“七大世家,皆是我南晋肱骨,族中主事皆聪慧之人,定当相助神庭捉贼,而没道理去相助一个叛神的疯子与神庭作对。”
林珏轻轻摇头,道:“城卫军与御龙军已经搜查了半个时辰,却没有半点消息,依我看,还是重新彻查一下几大世家的府邸吧。”
皇帝沉默了下来。
坐在一旁的亲王白皓岳站起身,对林珏拱手道:“此事发生后,几大世家都积极派出人马协助搜捕,但既然司命大人不放心,我这就通知几大世家,再彻底检查一番,以防万一。”
史心明微微皱眉,而林珏再次平淡摇头道:“还是你们派人去搜。”
“也不是不可”白皓岳回头看了看自己的亲兄,片刻后见其没有说话,急忙又转过头来对林珏道:“只是皇兄派人搜查,终究显得信不过几大世家,怕他们难免心存芥蒂”
史心明忍不住道:“皇帝查臣子也怕他们心存芥蒂?”
林珏一抬手示意史心明住口,而后站起身道:“既然皇帝有所不便那就算了,再过一刻钟的时间,若还不能抓到犯人,还请允许我神庭出手搜查世家府邸。”
虽说林珏话里有着“请允许”三字,但他根本没有听皇帝回复的意思,因为他本身行事也不需要皇帝批准,只是给了几分面子罢了。他说完这话,带着两位执事长和五位执事,转身便走。
待他们走出皇宫后,身为天变上境念师的史心明以敏锐的听觉,听得里面传来了皇帝的一声压制怒火的呵斥声。
“告诉谢七和城卫军几位统领,若是一刻钟之内找不到那该死的家伙,他们就全给我脱了那一身袍子上城门口跪着去!!”
史心明听到之后不由无语又不屑,低声开口道:“堂堂皇帝还要看臣子的脸色,只能拿一群酒囊饭袋撒气。”
另一位戒律执事长说道:“听闻七大世家在朝中根基庞大,甚至若是七大世家联手,完全可以架空皇权。这样看来,这皇帝也是有点憋屈。”
林珏吸了口气,道:“他们白氏能坐稳皇位,倒也的确与这七大世家脱不开干系,几朝几代的积累,这些世家的根基已经极难动摇,身为皇帝,也只能以制衡之术,让几大家族相互掣肘,来维系皇权。”
戒律执事长嗤笑道:“最后别像风隐大陆那样,皇权还要看世家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