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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臣道殊途(1/2)

德宗稍加停顿,忽然自以为明白了什么,复又开口,语气倒和蔼了些:“敬舆,你和朕说实话,你是不是担心自己这次去咸阳,凶多吉少?”

陆贽闻言,眼中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他蓦地感到一阵悲哀,仿佛自己一直来所尽之忠,所付之情,这般千斤真心,到了关键时刻,竟是依然敌不得帝王家那半两疑虑。

德宗盯着陆贽的双目,很快也意识到,如今局面下,自己纵然贵为天子,也好歹须将深种骨髓的疑神疑鬼稍稍忍得一些,莫令这仅剩的几个御前股肱,也寒了心。

“罢了,朕是急得糊涂了,陆学士就当朕方才,没问过那句话。”

陆贽在心底深处叹了口气。

前几日的刘宅杏树下,李泌与宋若昭谈起那首长歌行的画面,出现在陆贽眼前。

既然选择仕宦之路,便少些激愤,多些理智。陆贽迅速地调整了情绪,告诉自己,应体谅圣主因高处严寒、心力交瘁而时常表现出的精神状态的异样。

不过,德宗的发问,也确实提醒了陆贽。

他想到去岁前往淮西李希烈处宣慰的老臣颜真卿。颜公一去数月,虽避开了泾师叛变和奉天之围,但据东边递送过来的消息,李希烈囚禁了颜真卿。

自己此番是去的朔方军与神策军联营之处,只怕两虎相斗的情势,比那叛军李希烈处,还更棘手些。既如此,有些憋了许久的为公之言,是否干脆先说给圣主听。免得自己若真的面对敌手的刀刃时,临死前还后悔未尽人臣之义。

在陆贽一以贯之的原则里,就与当年李泌助力前后两代太子李亨、李豫一样,如今的太子李诵,是他除了大唐天子外,竭力要维护的人。

他从不在圣主跟前忌讳这一点,今天,则要表现得更强烈一些。

他短暂地斟酌后,终于鼓起勇气道:“陛下担忧臣此行安危,臣感激不尽。不瞒陛下,臣固然不惧为社稷一死,但也预感此番东行调停,恐多险阻。正因此,今日微臣须在临行前,向陛下进言。”

德宗目光一闪,森然道:“说。”

“诚如陛下所言,太子是嫡长子,自古天家,嫡长子继承大统,乃煌煌正道。陛下本就是作为嫡长子登基,这安史祸乱后的天下,才颇显拨乱反正之相。今日微臣斗胆说句大不敬的话,眼下怎地到了太子这里,陛下如此冷待之、苛待之?”

“放肆!”

德宗以掌击案,愠怒地盯着陆贽:“陆学士,朕哪里苛待太子?”

“太子数度登城督战,箭射叛贼,与三军共浴血,陛下并无嘉赏。漠谷大战、云车围城之日,普王遽然失踪,出现在神策军中后,擅杀刘德信,于居间调停朔方神策二军的关系更是毫无作为,陛下却在群臣面前多次赞许普王堪当大任。薄太子而宠普王,身为太子的荣誉和骄傲何在?陛下,这不是苛待太子又是什么?”

陆贽说得酣畅淋漓,到了最后,仿佛自己都为这段快意抒发的见解打动,嗓音竟是微微哽咽,双唇也有些颤抖。

随着最后一句落下,陆贽也伏下身去,拜倒在德宗对面,一副任凭处置的模样。

德宗又恼怒又无奈,瞪着这个仗着自己宠他、还真会说出戳心窝子话的内相,瞪着瞪着,眼中的灼灼火气渐渐变作了一种如氤氲水汽般复杂的神色。

平心静气地想想,方才陆贽所言的每个字,若叫史官记下来,放到后世评说,怕是无人能说出什么毛病来,甚至还要赞美陆大学士秉义直谏,堪称文臣楷模。

但德宗实又觉得有些委屈。

他扪心自问,对李诵确是当作继承大统的储君来看待。东也不许他去,西也不让他往,那实在乃出于对前朝灵武之鉴的隐忧。作为君王,这样的隐忧,很难被臣属理解吗?至于普王……

普王……德宗越发百感交集。他暗自喃喃,倘若不是那个注定将困扰自己一生的谜团,或许对于普王越来越紧锣密鼓般的亢奋行为,自己作为天子,的确应该由放任转为警惕。

“敬舆,”德宗叹了口气,转为仍然用表字呼唤自己的宠臣,“你这张嘴,真要咄咄出言起来,比你那支紫豪笔啊,厉害得多!”

天子忽然增加了一个捧着脑袋的奇怪的姿态,仿佛烦躁,仿佛自护,又仿佛以示弱来赢得臣子的同情。

“诵儿贤良,谟儿机灵,他们都是我李家的栋梁之才。但你今天非逼着朕说掏心窝子的话,那朕便依了你,说给你听。帝王爱长子,百姓疼幺儿。朕对太子,是关爱。朕对普王,是疼惜。敬舆,你可真的明白朕的心思?嗯?”

陆贽方才一吐为快,此时也有些力竭,只朝圣驾又伏了伏身子,恭听圣训。

德宗道:“想当初,太宗皇帝膝下,太子、魏王、晋王三子,皆为长孙皇后所出,个个堪称人中龙凤,太子李承乾谋反被废后,太宗再宠爱魏王,也定其谋嫡之罪,而立晋王为太子。为何?立魏王为太子,则诸皇子必不得善终。立晋王为太子,则诸皇子,包括魏王,也能长命百岁。敬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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