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论力徐所料,棘手之事很快就出现了。
几日后的清晨,营中早食还未开锅,只见两匹快马,驮着不同军号的使者,从武功的东面蓝田,北面的奉天,分别往吐蕃军大营驰来。
浑瑊和尚可孤都来要兵。
他们的急迫,非常可以理解。因为一个消息很快传遍京畿——神策军李晟,率领麾下五千精锐,竟然在一夜之间出现在长安东北的光泰门,猛攻禁苑。
“禁苑不是朱泚叛军的近万重兵驻守之处吗?李晟怎敢突然发动袭击?”皇甫珩诧异道。
尚可孤派来的使者显然更清楚情形,简略道:“李怀光拔师咸阳,渡过中渭桥,和张光晟带领的朱泚叛军合兵,准备向东袭击李晟元帅的神策军。但李元帅似乎早有准备,命副据守东渭桥的营垒佯作抵抗,自己则带着精兵早已绕道往南,与华州赶来的骆元光所部,直接往禁苑打了过去!”
皇甫珩心中疾念闪过,立时明白了。想必是李晟得了禁苑空虚的情报,火速联络了镇守潼关的另一支神策军骆元光所部。
作为大唐帝国的都城,长安城的防御,具有复杂的情形。
严格来讲,长安从北往南,依次排布为禁苑(宫城)、皇城、坊市,防御能力逐步降低。
李晟和骆怀光只要能攻入禁苑,就能从艰苦的攻方,变成优势的防守方,可以遏制北边的李怀光、张光晟联军回撤,隔断他们对朱泚伪帝和其他叛将的救援。
同时,禁苑最南边,就是帝国的核心——以大明宫为中心的宫城建筑群。只要占领了大明宫,捉到朱泚,叛军的意志必定溃退,而再南边的皇城与整个外城郭,就更容易打下来了。
“故而,尚将军请中丞速速拔营,在长安城的南大门接应尚将军,自南攻入长安城,可与李晟元帅形成南北合围之势,一举剿灭叛军!”
尚可孤的使者话音刚落,一旁浑瑊的使者,却向皇甫珩斩钉截铁道:“皇甫中丞,浑瑊浑公以为,如今情势下,中丞切不可率军离开武功!”
这浑瑊的使者本就是牙将身份,在去岁保卫奉天的战役中,与皇甫珩也有过点头之交,此际为了替主帅办成大事,哪里还顾得礼节斯文,转身直斥尚可孤的使者道:“叛军怎会在长安城南各坊间堆积兵力?尚将军若有心襄助李元帅,自应率军沿东边北上,与李、骆二位神策军统领合兵,共谋禁苑之利。如此一来,神策军近两万兵力,为何还要吐蕃兵加入?”
“这位军爷好大火气,设若李怀光、张光晟又攻回了禁苑,王师兵力难道无须增援?圣上借来的这两万吐蕃兵,莫非是借来作摆设的?”
“胡说!怎的是摆设?眼下东边的潼关路断,北面的又有河东节度使马燧将军拦着,朱泚叛军若逃出京城,必定往西而来。浑公与中丞的吐蕃军正好堵截他们,南北夹击,一举歼灭之!”
一时之间,两人吵得不可开交。他俩唐语速度极快,莫说琼达乞,便是论力徐,听起来也颇觉吃力。
但论力徐态度明确。自去岁到现在,包子已经吃到馅边了,吐蕃军当然应该先打进长安再说,不进长安,日后怎么讨得安西北庭?管它是跟着谁打进去的。
皇甫珩心中所想,却不是这么简单。
经历了这半年来密集的战役与谋斗,他已不是那个徒有悍勇的泾州小子。
皇甫珩此前的确已和白崇文达成盟约,会带兵往东与尚可孤会合,打下长安后,再做那件更惊心的大事。
但他也没有料到,军情来得这样急,而浑瑊,忽地也来要兵。